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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将我现在的情况形容为千钧一发,也可以将“奈仓”的行为形容为银样镴枪头——从他熟练使用那辆被保养得不错的高级轮椅的手法、经过初步复健便没有继续下去的双腿、先和我东拉西扯一堆再突然动手的保守手法以及不管有没有特殊训练但相较普通人来说不错的腕力,都可以看出来,我要击败他不是什么难事。
但我本以为他的残疾至少不会让他突然站立,所以现在还是我比较吃紧。
“奈仓”就算站直了身体也没有我高,不过他借着轮椅的踏板加上那一瞬间巨大的冲击力,霎那间他像巨人般压向了我——他之前肯定算好了我的走位,在他压上来那一刻,我的后背正好磕到了门把手,反作用力绝对可以让我的腰部青上一阵。
“唔。”
我借机给了他的腹部一膝盖,却被他用一个肘击挡了下来,我的腿上一麻,身体一歪,在他因为我的破绽而疏于防备的时候,将绷直的手板对准了他缠了两道绷带的脖子上。
人体能直接攻击的最硬的东西是牙齿,其次是指甲,自从自由之后,我就没有把指甲剪到紧贴肉的习惯了。
此时我注意到了他的眼睛,与大山猛(法夫纳)一样猩红,一样拥有游离于人世的孤傲,一样有托尔小姐看我时那种深藏其中到估计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等同于鄙视的某种情感。
我的双指搭在他的绷带上,他的破玻璃杯也紧贴着我的喉咙——那里在不久前也绑着绷带,看来我的脖子在近段时间是离不开这些讨厌的白色小布条与零医生的叮嘱了。
在残垣上滞留的酒香萦绕在我的鼻间,香气浓郁,有些黑醋栗与浆果的香气,应该是用赤霞珠酿造的干红葡萄酒。
“我,最喜欢人类了。”愉悦的音符从他的嘴里吐出,“所以你们这些人中异端可真是太讨厌了。”
就是展开双翼足以遮掩天空的巨龙法夫纳也有眼神放松坠入凡间的时刻,就是一个龙息能毁灭半个社区的托尔小姐也有穿着女仆装的柔软时刻。
泷谷和小林,两个让游戏人间的强者都不把人间当游戏的人。
虽然牵挂更多些,但伏见也是差不多的人。
“人中异端?我?”我不管玻璃渣滓有没有扎进皮肤里(会比刀具的损伤难处理些),伸长手用力将他绷带拆开,“就因为我咬了你吗?”
“真可怜啊,看起来那些传说都是真实的,喜欢人类的你要变成吸血鬼了。”
“这种俗气又无利可图的怪物很不让你满意吧?人中异端好歹还有一个‘人中’作为前提呐。”
“要我说,你告诉我未来我会成为这种东西的时候我也是很遗憾的。”
“可现在我不是,你是。”
“所以你怒火中烧了……不,你早就把自己认为是凌驾于人类的存在了,现在却给你一个特定的凌驾身份就让你很难堪了。而‘我’还不在,那个你所需要的‘我’啊,被我给弄没了,把持不住了吧,连复健都没做好就急着来找我。”
“奈仓”的双腿因为承担不住突然发力而打抖,清秀的面容却不见阴霾。
“□□ile,笑一个啊,年轻的绫小路清隆君,别和成了年的你一样老板着脸,把你一张帅气的脸都弄得难看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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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念头从我的脑海闪过,有这种可能,他特意找我来演这一出不单单是为了泄愤,他想利用我。但他想利用我做什么事,怎么利用我,我除了他是残疾人这一点外想不到别的了。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我觉得这预感正在渐渐应验中。
“我对我的外貌还是有点自信的,这么说可能有点自恋吧,但看上我的男人也不少。”
我有些惊讶地瞪大双眼。“奈仓”对自己的外貌有自信是很正常的,他那张脸在平时确实能让我对他幻想上不少一段,不过当然在这种时候我不会分心去想这些无关的事。
偷偷垂眼往脖子上瞟,我发现“奈仓”手上握着玻璃只是看起来阴险与凶狠,实际上那里面所包含的情感绝对没有之前雨夜时伏见来得狠。
即便如此,我也认定了他们是一类人。
“哎呀呀,站久了我的腿好难受的。”这句话的音量不像是说给我听的,但之后那句类似呢喃的话是的,“要接住我啊清隆,我可是个二级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