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监,若无事我们便退下了。”
“嗯。”那声音陡然变得威严几分。
苏婳只觉满室都是迫人的威压,眉心的心灯似是被笼罩在一只黑暗的掌心,只要那人伸手,便能轻而易举地掐断她的心灯。这种死亡的威胁感一如在梦里,她亲眼所见自己被杀时一般。
她还不够强大,远远不够!
谢风遥拉着苏婳的手腕沿着长明灯的通道出去,还未走出通道,身后便传来被夜色吞噬的叹息声:“想等的人等不来,不想见的人总是不厌其烦。”
长明灯一路照亮出地宫的通道,从地宫里出来,被夜风一吹,苏婳才打了一个寒颤,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大术师之威,恐怖如斯。
谢风遥见她被黑色披风遮住脸,露出雪白的尖尖下巴,沉郁的心情瞬间好转了几分,低哑说道:“以后,别来皇陵山。”
死气太重,他目前还不是香约大监的对手,不过早晚有一日他会破境。
苏婳点头,迟疑地问了一句:“郡王殿下,你可知九洲何人能驾驭雪渡寒鸦?”
谢风遥神色微变,许久说道:“浮屠塔,无情剑主苏南衣,她契约的灵物便是雪渡寒鸦。她是世间唯一的女大术师,亦是南阳苏氏的家主。”
后面的话谢风遥没有再说。南阳苏氏比清河崔氏还要排外,是唯一一个家主即大术师,占据九洲六郡四圣地里的一郡一圣地。浮屠塔无情剑主,一人一塔一世家,只是那塔不是佛塔,而是妖塔,里面关的都是苏南衣猎的妖。
苏婳浑身一颤,原来杀她的人是浮屠塔主苏南衣,也是世间唯一的女大术师。苏婳垂眼,她记得自己的故土在南地,而南阳苏氏亦在南地。
从皇陵山一路回来,苏婳在城门口便跟谢风遥分道扬镳,回到季国公府时,天色还未亮,府内灯火通明。
她从后门进府,绕过竹林,见前方风雪园的烛火还亮着,神色恍惚间,一路走到风雪园的门口,推开那扇虚掩的门进去,果真见满园的青绿铜荷烛台亮着,价值连城的碧珠和鲛珠随意地洒落在地上,一道咳嗽声传来,夜色里,穿着鹤氅的俊美男子坐在画室里作画,俊脸透出几分的病容。
画作被主人丢了一地。
苏婳直直地走过去,捡起地上的一幅山间翠竹图,摸着上面翠绿的新竹,还未开口,就见季寒执抬眼,幽深如墨的眼眸闪过一丝嫌弃:“从哪里回来的,弄的这般脏?”
苏婳看了看自己的黑色披风,果真见上面有蟾蜍的血,还有地宫的死气以及血蝙蝠的血腥味,十分的狼狈。
她抿唇,低低说道:“季寒执,你别死了,你死了,以后就没有人画这么好看的画了。”
也不会有人在她深夜回来的时候亮着一园子的灯了。
季寒执眯眼,看着犹如霜打茄子的苏婳,伸手解开她脏兮兮的披风,嫌弃地丢在地上,慵懒说道:“那我努力一点。”
苏婳“噗嗤”笑出声来,觉得才酝酿出来的那点愁肠瞬间就烟消云散了,是呀,她好歹还活着,而且知道了杀害自己的仇人,没准还能查出她阿爹阿娘的消息,有什么可忧愁的。
季世子这样半只脚踩在鬼门关里的人,都能努力活着,她也要努力开心地活着。
苏婳取出今日得的那一截紫竹玉液,笑吟吟地说道:“这是我路上砍的,给你喝吧,你要再努力一点,努力到有朝一日我成为大术师。”
墙角处,看见紫竹玉液的季四险些惊呼出声,欢喜得要磕到头。紫竹玉液,竟然是传说中的紫竹玉液啊,是郎君药单上救命的天材地宝之一,他们苦苦寻找了数年也无果,竟然被小娘子这样随意地拿了出来。
呜呜呜,这紫竹玉液竟然是苏娘子路上随手砍,这到底是什么逆天气运!!!从今日起,苏娘子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了。
季寒执看着她亮的惊人的漂亮眼睛,以及脏兮兮的小手上的那根紫竹玉液,眼底慵懒闲散的笑意收敛,低沉暗哑说道:“被你摸脏了,喝不下。”
“那我去洗洗,你等我一下。”苏婳弯眼笑道,熟门熟路地进内室,冲着墙角咬铁棍的季四喊道,“季四,有没有玉瓶?”
这主仆两什么毛病,每天大半夜的都不睡觉。
“有,有。”季四险些泪流满面,飞快地窜到屋内,取出数个雪白的玉瓶,双手发颤地递给苏婳。
苏婳洗了手,将那根紫竹清洗一番,将竹皮划破,只见里面渐渐渗出清香四溢、晶莹剔透的玉液来,那玉液一滴滴地滴进玉瓶里,足足滴了两大瓶,紫竹才渐渐干瘪。
苏婳将两瓶紫竹玉液放在画桌上,托着下巴看着他俊美苍白的面容,笑盈盈地说道:“以后每天喝三滴,我会来检查的。”
喝完了她还有,她小画轴里还种了一根呢,等到了春天一定会长出很多根。
眉心处,小画轴一哆嗦,紧紧地护住珍宝园内唯一的小紫竹,瑟瑟发抖。
季寒执没看那紫竹玉液,见她小脸上蹭了一块灰,伸手用雪白的袖口擦了擦,低沉说道:“再不回去,你那小术士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哦,那我回去睡觉了。”苏婳连忙起身,往艾草院跑,跑出两步回来捡起地上的披风,一眨眼就消失在风雪园。
“郎君。”季四内心激动,难以平静,这紫竹玉液至少要数百年才能长成,药效吊打雪银鱼,这两瓶足够郎君多活两年了!
季寒执垂眼,俊美的面容冷凝一片,她身上有风雷之气,还有地宫里的死气。她今晚见了谢风遥。
“季四,你去一趟皇陵,告诉他,上京的事情不准他插手。”
季四一惊,郎君终于愿意与地宫里的那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