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东坊的小宅子竟然还要八百两,那窗户破的跟纸糊的似的,拢共就三间房子一个院子,竟然敢要八百两……”外间传来阿嬷的嘀咕声,夹杂着数银钱的声音。
苏婳躺在床榻上翻来翻去睡不着,她和阿嬷的全部家当只有六百两,连买上京的一处宅子都要细细盘算,而白日里季寒执眨眼间就丢出去八十万两明珠!!!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从青云阁回来之后,季芙直奔她娘的院子,差点要哭了。想季国公府落魄了这些年,走失十年的世子回来竟然带着富可敌国的财富,而且无人知晓。
季国公府今夜怕是不好过了。
苏婳见阿嬷吹灯睡下,披了件披风,轻手轻脚地走出院子。夜风袭来,湖边垂柳迎风飘荡,碧绿丝绦垂下,地灯点点,说不出的清雅。
苏婳吹着清凉的夜风,沿着湖边的游廊散着步,见一个婀娜的身影一闪而过,顿时目光一凝。那不是国公爷的新宠梅姨娘吗?
她怎么会在这里?这里靠着老太太的松鹤园,远离主宅,平日里连奴仆都不大来。
大晚上的,连侍女都不带,必有问题。
苏婳悄悄跟上去,只见梅姨娘走到前方的湖边,娇滴滴地“哎哟”了一声,突然往一棵粗壮的柳树下摔去。
她定睛一看,那柳树下分明坐着一个垂钓的人,身姿峻拔,满树垂柳落在雪月兰草鹤氅上,说不出的雍容华贵,正是她白日见到的季世子季寒执。
这……苏婳为难了,她该不会是撞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事情吧……日后梅姨娘要是找她的麻烦,可比季芙难缠。
“郎君扶我一把。”梅姨娘本想摔到季寒执的身上,结果不知道被什么一绊,险些一头磕在树上,只好倚靠着柳树,吐气如兰地娇嗔道,“这地好硬,险些绊到奴家了。”
季四一阵恶寒,余光瞥见躲在柳树后的苏娘子,握紧的铁棍又松开。要是他一棍子打死这妖物,定然会吓到苏娘子。
季寒执慵懒地垂钓,对面前投怀送抱的美娇娘视若无睹,只眼底闪过一丝讥诮的冷光。
梅姨娘喊了半天,见这主仆两人都是木头,顿时气急,直接要往季寒执的怀里倒去,只见雪月鹤氅的俊美郎君抬眼,视线越过她,温柔说道:“等你许久了,怎么才来?”
梅姨娘气得发抖,恶狠狠地看向身后跟着的小尾巴。
正准备悄悄溜走的苏婳:“???”
“走吧,白日里竞拍了一个碧玉灵竹仙鹤的臂搁,用来为你作画最好。”慵懒华贵的郎君收起垂钓的直钩,走过来,将落在她发髻上的柳絮扫开,低沉性感地说道,“夜间作画,别有一番韵味。”
苏婳看向他身后眼神要杀人的梅姨娘,又瞥了一眼目光冰冷的季寒执,弯眼一笑,小手抓住他雪白的鹤氅,笑道:“好呀,我喜欢山间烟火图,你多画几幅。”
这鹤氅通体雪白,毛茸茸的,她老早就想摸了,见季世子英挺的眉头跳动,眼底闪过一丝的厌恶,苏婳笑吟吟地多摸了几下鹤氅上面的兔毛。
“季四。”季寒执声音忍无可忍。
“娘,娘子,这边请……”季四连忙跳起来,心惊肉跳地说道,险些要把手上的铁棍捏裂开,内心的小人在疯狂地喊着,小娘子,别摸,郎君最讨厌别人摸他,摸衣服也不行……
“好。”苏婳笑盈盈地缩回小手,跟着季四往前方的院子走去,走出两步转身就跑,“我忘记带食盒过来了,里面有我亲手做的酥糖。”
季寒执微笑地拽住她粉色的小披风:“我不吃甜食。”
苏婳:“……”
三人沿着湖边游廊离开,只余下一个在风中气得发抖的梅姨娘。
梅姨娘双眼猩红,该死的小娘子,居然敢出来坏她的好事。
苏婳走出许远,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梅姨娘好像走了,季世子,我这也算是无偿帮忙,我可以回去了吧?”
季寒执看了一眼季四,季四心领神会,消失在夜色里。
“没走,你进院子里坐一会儿再走。”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慵懒,带着一丝的淡漠。
季寒执松开她的手腕,径自进了湖边的院子,苏婳站在院子前,看着新题词的牌匾——“风雪园”,暗暗点头,风雅,风雅至极呀,正好可以压压他身上那股子咄咄逼人的富贵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