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风雨渐急,眼看那一丝似有若无的妖气要消散,苏婳飞快地打开门,追踪而去,她心灯之力已经长到十寸,此地是猎妖的最佳之地,若是她不敌可呼救,若是能猎妖便能得到妖物内丹。
如此良机绝对不能错过。
寺中树木葱茏茂密,廊下挂着点点素灯,苏婳沿着沥青色的青石板路,从上京贵女们休息的后院禅房穿过庭院,一路往后山追踪,终于发现了一处年代久远的青瓦屋舍,那屋舍就建在寺庙后山,屋前都是大片的翠竹,屋内亮着灯,窗户上映出一个修长卓越的身影。
苏婳感应到此处妖物气息最浓郁,心灯之力笼罩全身,悄无声息地靠过去。许是此次来万灵寺的世家子弟过多,有人喜清净便住到了后山的竹林屋舍,没有想到却要成了妖物的口中食。
也不知道是什么妖物竟然敢胆大包天地闯万灵寺。
苏婳透过青瓦屋舍的窗户缝隙看去,只见一人端坐在茶室内作画,星目剑眉,俊颜似皎月,苍白俊美,山间四月天,他只穿了薄薄的单衣,袖摆如流云散开,上面用金线绣着金色的兰草,奢侈至极,端的是雍容华贵。
苏婳大吃一惊,是季国公府的世子季寒执!
屋内传来几声咳嗽声,夹杂着男子低沉的声音:“季四,去烹一壶岁寒三友来。”
黑衣侍卫苦着脸说道:“郎君夜深了,喝茶伤身。”
“去吧。”
屋内墙上朦朦胧胧出现两条尾巴的影子。
二级妖物猼訑妖!
苏婳瞳孔一缩,浑身紧绷,感应到季寒执和季四都没有点亮心灯,一个病弱的贵公子,一个武者,绝对不会是妖物的对手。
她借住在季国公府多年,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他们死。
苏婳深呼吸,急急拿起廊下的一盏宫灯,敲了敲木门。
“郎君在吗?”
声音惊的猼訑妖收起了尾巴,隐在黑暗中。
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苏婳拎着宫灯,站在门口,浑身被山雨淋湿,礼貌且尴尬地冲着屋内的主仆二人笑了笑,内心很崩溃。
朴素的后山青瓦屋舍内,青绿铜荷灯台上,烛火摇曳,木质地板上皆是随手丢弃的画作,那画作画的大多是山间残败寂寥的景致,十幅里夹杂着一两幅浓墨淡彩的山间桃花炊烟图,苍白俊美的男子放下手中的青玉紫毫笔,淡淡说道:“进吧。”
言简意赅。
苏婳一脚踩进来,看着地板上印着一小串的小脚印水渍,一贯甜美的笑容又崩了几分。
数分钟之后,苏婳坐在茶室里,看着面前的俊美郎君,见黑衣侍卫给他裹上厚厚的貂绒鹤氅,茶水烧开,汩汩地冒着气泡,茶香四溢。
“郎君何故住到了后山屋舍?叫我好找。”她开口,声音比往日婉转妩媚,乌檀色的眼中满是笑意,带着年轻娘子独有的娇软,听得人心都软了三分。
季寒执摩挲着手腕上盘的乌黑发紫的佛珠,无动于衷,甚至有些懒得搭理。
苏婳:“……”
她装的也很辛苦的。
“娘子到底是何事?”全身缩在角落里的季四忍无可忍地出声,内心小人在疯狂地叫,娘子无事就快走吧,郎君作画的时候心情极端恶劣,快些走吧。
“其实我是受太太所托来为郎君诊脉的。”苏婳胡诌了一个借口,反正漏洞百出也不堪求证,放弃了,“自打郎君回府,太太十分欣喜又十分的担忧郎君的身体,我自幼便学了一套金针此穴的手法……”
夜色中,蛰伏的猼訑妖隐隐不耐,探出一条尾巴。苏婳心中一惊,手快如电地搭上季寒执的脉搏,弯眼笑道:“日后我可以日日为郎君诊脉,只是需要在夜间……”
就让季世子以为她是个爱慕虚荣、想攀附权贵的小娘子拉倒了。
小娘子微凉带着香气的指腹搭上他的手腕,触感温软滑腻,季寒执眼底闪过一丝深浓的暗光。
季四一惊,身子往角落里缩了缩。凉了,这小娘子凉透了,公子最讨厌别人碰他,连衣服角都不愿意别人碰,何况是身体发肤。
“咦。”苏婳探着他的脉搏,脸色微变,他全身经脉是断后重续的,其中直达天门的经脉似有若无,当不了武者,更做不了术士。这是从阎王殿里捞出来,一点伤寒就能夺去他命的破筛子身体。果真是早夭之相,他大约活不过三十岁。
苏婳自然不会医术,只是会一些扎针问穴的法子罢了。
季寒执收回手,眼眸微垂,漫不经心地说道:“幼年时的病根,大术师都看过,没得救,苟延残喘地活一日算一日,娘子无需费心了。”
俊美慵懒的贵公子倒着烹好的岁寒三友,慢条斯理地闻着茶香,品着:“夜深了,娘子不便留下,早些回去吧。”
苏婳看着那已经探出两条尾巴的猼訑妖,心一狠,干脆放手一搏!
她起身,看着桌子上的山间烟火图,厚着脸皮笑吟吟地说道:“那郎君把这幅画送与我,我就回去。”
苏婳说完绕过茶桌,就去取那幅山间烟火图,无意碰到那价值千金的青绿铜荷的烛台,打翻烛台,指尖窜起一股山风,灭了廊下和屋内所有的烛火,“呀”了一声:“烛火怎么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