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说三岁一代沟,在梁凯禹眼中,宁砚还停留在九年前嚣张不听话的样子,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小孩干什么都是幼稚的,他的眼泪,他的伤心,还有他时不时的刁难,都非常不成熟。
但是这一刻他突然发觉,宁砚长大了,小孩子的难过不再张牙舞爪,而是收敛起来,在深夜慢慢释放。
他知道宁善兴工作忙,没时间和宁砚交流,现在宁砚的狗死了,宁砚也不愿意在家表现出他的难过,而是躲在车里哭,还有九年前发烧也是,明明是个小少爷,何至于这么委屈?
他心情微妙。
“你心里应该很高兴吧?”宁砚突然说,话里展现出攻击欲,“毕竟你和你妈都怕狗怕得要死,把蓝莓往后院里一关就是九年,从来不去后院,现在它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梁凯禹:“……”
他心里那点同情立刻烟消云散。
“当年是谁放狗咬我的?”梁凯禹试图让他讲讲理,“后院不是你的地盘吗?全家除了宁善兴和打扫卫生的佣人,谁敢去?”
他好歹是个老板了,还在家和自己弟弟拌这么没营养的嘴。
宁砚今晚心情不好,杠精本性毕露,“蓝莓咬到你了?没有吧。后院是我的地盘我怎么不知道?我不让你们进的吗?”
梁凯禹揉揉太阳穴:“算了,蓝莓走了你不开心我理解,你倒也不必对我针锋相对。”
宁砚反唇相讥:“你理解什么?你不理解。”
梁凯禹:“……”他是傻子,真的。谁说宁砚成熟了?成熟个屁。
可是宁砚还在说:“你之前说要抢走我的爸爸,抢走我的家,你很成功,现在我连蓝莓都没了,好啦,你尽情欺负我吧。”
还是那股幼稚的气息,梁凯禹记得他成年了吧?十八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幼稚的宁砚喝了口水,被烫到,眼中顿时涌上水光,他愤愤地把杯子放桌子上,任泪珠掉下来,抹了一把。
不止幼稚,还很娇气。
不知道怎么,梁凯禹阴沉了一天的心情突然好转起来,甚至有些想笑,他看了眼宁砚姣好的侧脸,似乎能想象到他此刻微红的眼角。
他站起来,突然伸手摸了摸宁砚的头——这动作对两人的关系来说有些过了,可是他想这么做,用一种堪称哄人的语气:“没人想抢走你的东西,是你的永远是你的,别人抢不走。太晚了,上床睡觉吧。”
掌心的触感柔顺滑腻,他多摸了几下。
意料之中的,宁砚打开他的手,哼哼唧唧道:“假好心。”
丝毫没有弟弟对哥哥的恭敬。
梁凯禹也不恼了,真跟宁砚较劲他早八百年就气死了,他和宁砚一起上楼,目送宁砚进了房间,自己也关上了门。
第二天是周六,早饭时间,阿姨两个人都没能叫醒。
中午是宁砚先起来的,毕竟要比梁凯禹睡得时间多,他下楼时正好赶上午饭,宁善兴居然还在家。
饭桌上,方婧诗一言不发,宁善兴过问宁砚的学习成绩。
还没问几句宁砚就不耐烦了,他把筷子一放,起身要走,宁善兴干脆也摔了碗,扬高声音:“你以为就你会发脾气?!”
“第几次了?”宁善兴指着他,“你在学校跟人打架逃课,你当我不知道?学习成绩都吊车尾了,你们班主任跟我打过几次电话你知道吗?小时候宠你让你,长大了还想上天了?!”
他血压都给气高了,家里人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火,保姆忙给他拿药。
宁砚站着没动。
他看见刚睡醒的梁凯禹站在楼梯间,两人对视,谁都没出声,身后宁善兴的训斥像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海啸,要将他吞噬。
“没想到您百忙之中还能接个电话,”他丝毫不怵,“我可真是荣幸。”
“一吵架你就拿这个刺我,我今天不跟你掰扯这个。”
宁善兴喘着粗气,拒绝了方婧诗递上前的水,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重重放在桌子上,那声音令宁砚侧目。
“昨天看你难过,没找你算账,你来跟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照片上,宁砚插兜而立,一个女孩子踮脚凑近他的脸,两人挨得极近,像是接吻。宁砚看清照片后,没吭声。
“早恋就早恋,”宁善兴满脸失望,“你为什么把人家女孩肚子弄大了?你知道我昨天为什么回来?人父母找到你班主任,专门给我打的电话!”
楼梯间里的梁凯禹眉毛一挑。
他没再听下去,选择了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