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以前,俞燃拍宋西宁的帽子,根本不需要解释。而现在没了那层关系,哪怕解释了也显得不自然。
宋西宁偏眸看他,没说话,深邃的眼底像沉了一片静默的海。
俞燃的手僵硬了一瞬,看着那双万分熟悉的眼眸。随即竟也就这样将他的目光接下,和他对视,同样安静地没有说话。
两人这么互相望着,场景有些眼熟,让俞燃想起了以前的后来。
那时他正当红,宋西宁进组拍摄。两人分别的时间突然被无限制拉长,而他没有办法接受这样长久的分开,也不太能接受宋西宁和别人久居在一起拍戏。对于他和宋西宁之间的感情,内心好像总有一根脆弱的弦,担心会被人抢走。
于是他总去探班,但这其实不合适。因为和宋西宁以作品为主不一样的是,他那时的路线是高曝光模式,一举一动都分外受关注。两个人的绯闻差不多也是那段时间出来的。
宋西宁并不喜欢他们的事闹到公众面前去,可最开始的时候却什么也没说。俞燃只要过去,他就耐心地哄,俞燃如果想要,他便承受,甚至会亲吻俞燃汗湿的额头,顺着他的后脑,说一些动人的情话去安抚他,漂亮的眉眼里坠满了让人心动的宝石。
那时的俞燃总是很高兴,可却总也无法满足。
大概就是这一点,促使了后来有一天,宋西宁用同今天差不多的眼神看着他说:“小燃,你让我觉得我好像是一个很失败的恋人。无论说多少次爱你,无论怎么敞开了去接纳你,你都觉得不够。”
这句话像一根刺,刺在了俞燃心里足足五年。
它让俞燃意识到,他是一个有问题的人。他内心有很多很多的不安全感,来自于方方面面,可他却希望这些不安全感全部由宋西宁一个人补填。
然后他耗光了爱人的精力,让他决定逃离自己。
二十一二岁,是一个年轻人精力最旺盛,最敢于畅想未来的时候。尤其是俞燃,他那时红得如日中天,更是有资本畅想。
可宋西宁的离开却早早打断了他的脊梁,将他丢进了深渊泥潭之中,让他感觉自己很差劲。
按说,他该恨宋西宁。
事实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就是恨的。
但是维持这个恨的前提是,不能让他看见宋西宁。只要看见他,哪怕他坐在高座之上,仿佛两个人以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抽着烟;哪怕他站在阳台边,假装没熟悉过一样同他对话;哪怕在录制综艺的时候,当他不存在一般忽视他。
俞燃都没有办法恨。
听上去好像他这个人的骨头有点问题,但俞燃只要一想到,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眼前人都是敞开了自己所有柔软去接纳他的硬和刺,在意他的在意,爱抚他的不安,便顿时觉得,这些都是他该的。
欠债得还,那还爱是不是得认。
这几天俞燃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就是这么一个问题。
而当这会儿宋西宁在漫漫高山之上回眸看他,眼睛里依旧带着刺人的疏离。可俞燃手僵了僵之后,却还是想靠近他时,内心算是得到了一个答案。
在那一瞬间,简直又酸又涩。
俞燃的眼睛都闪烁了一下,随即好像不太想被宋西宁看见自己当下的波澜,连声音都有些哑,抬头说:“已经拍完了,宋老师,你看前面。”
宋西宁一愣。
旁边嘉宾已经切了不知道多少个话题,只有蒋远在好奇地看他们。
宋西宁最终还是坐正了身体,转转手腕上的表带,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
等入夜,嘉宾们把昨天因为太累而没有录制的聊天环节补上之后,这一期就基本算告一段落。张万山关了所有机器,给了嘉宾们一个彻底的休息时间。
按理说,这个时候俞燃就应该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
之前说过,《远行》的最后一期录制时间和玉梅奖的颁奖时间是撞上的。也就是说,宋西宁要录制共两期,然后待整整一周,但俞燃只需要一期,三天两夜即可。
两天结束,第三天白天等着补拍一些镜头,很快就可以走。
但他却没有这么做。
这天的拍摄告一段落之后,便回房间找跟拍助理要了手机,随即出去打了一个电话,是给陶莉的。
这个电话打了很久,回来的时候,其他人基本都已经在房间睡下了,连机器都收得差不多。
只有宋西宁还站在院落里,挺拔的身体像一棵青松。
这天夜里月明星稀,宋西宁就靠在院边的一块石柱旁,套着一身简单的羽绒服,长腿随意地站着。不知是不是等久了,嘴里还叼了根烟。
他平日里其实不太抽,所以俞燃看见的一瞬间,便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