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极光好追,按他原本的计划,在北国走上一段时间早晚能追到。可谁曾想人算不如天算,入北境后没多久,一个电话他就收拾收拾回了国。
可见摄影这种事,有时候和运气是真的脱不开关系。
北国风光无限好,相机里的照片滚来滚去,最终停落在其中一张上。那是宋西宁在极北地带拍摄到的狼犬,灰毛覆雪,黑眸滚腥,野性未除,穿透镜头死死盯着他。
“您是摄影师吗?”旁边酝酿许久的姜琳轻声问了句。
“不算。”宋西宁垂睫看了会那张照片,后笑着翻过:“业余得很。”
他不是个太吝啬的人,甚至称得上好相处,于是很大方地将相机里的照片转给小姑娘:“看看?”
“哇!”姜琳的眼睛瞬间亮了,称赞说:“好看的啊!您这是去北方了?”
“嗯。”宋西宁道:“到极圈了。”
“极圈!”姜琳看着其中一张夜空:“所以这是极光吗?”
“不是,普通的夜空。”宋西宁遗憾:“我运气不好,没能遇上极光。”
“啊……”北上一趟不容易,无论是时间还是金钱。而像宋西宁这个年纪的男人,时间恐怕更成问题,这让姜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还是宋西宁在灯光下翻着照片,笑眯眯地主动揭过话题:“不过在其他方面运气还挺不错。喏,这张,是极北地带河畔边找到的村落,专门做皮毛生意的,货物主要靠河运,距离现代都市比较远,里面的人像活在另一个世界,很有意思。”
宋西宁的声音悦耳,咬字更是清晰特别。语气里并没有这个年纪男人惯有的权威感,偏慵懒一些,遂显得平易近人,同姜琳说话时就好像在和同辈说话一样。
但年龄又的确赋予了他远高于姜琳的经历,就说这一趟北国之行,哪怕宋西宁说得再稀疏平常,听上去也耀眼极了。
“真好啊。”姜琳听到最后,直接神游北境,但出口的却只有干巴巴的一句:“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
“会有的。”宋西宁说。
二人聊着聊着,相机快没电,宋西宁只能扫兴地放下,随即看了眼姜琳:“你呢,在看电影?”
“对啊,《天高高》,刚下映的。在加拿大的时候学习太忙了,一直没机会看,没想到飞机上有。”年中的片子,再精准点是八月档,距今已有三个月时间。热度原本散得其实差不多了,是最近玉梅奖快开,民众关注,才又被重新提起。
“但我没敢看下去,”姜琳说着,有些尴尬:“总感觉最后会哭得稀里哗啦。”
这话没错,影片刚开始,明生跑过的就是大山里的村落。村落傍山,远看极美,内里却没有多少人了。有力的青壮年早就下山去了城市,留下的绝大多数都是老人。
明生的哥哥当年本来有一次机会随母亲进城,是惦记着年幼的弟弟,记得自己幼时留守吃过的苦,才舍不得地选择留下。
可谁曾想这一留下,就再没能走出去。
宋西宁支起下巴,长睫下的眼眸倒映出影片中明生极瘦的身型。
他这时还很高兴,一路飞跑过村庄,连山间的鸟儿都应和他欢快翱翔。途中不小心撞上了路边的簸箕,跌跌撞撞好一阵,被村里的老人笑骂皮猴,却是很快就紧跟爬起,生怕晚了一秒似的。
动作十分自然,看着是去给哥哥送药。
“俞燃的演技是真的进步了很多,几年前他选秀的时候我还关注过一阵呢,那会儿那么刺,谁都不服,没想到现在能收成这样。”姜琳喃喃道:“为了演这部片子他瘦脱了型,我虽然还没看正片,但提前被朋友圈刷爆了,最后明生哥哥走了那段,俞燃是真的入戏,感觉他活着也跟死了没两样,太绝望了。再看看影片名,天哪里高呢,天都黑了……啊!不好意思,我是不是不小心剧透了……?”
姜琳一边说,一边抱歉地偏头看向宋西宁。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搭配着眼前的影片,她突然又觉得宋西宁眼熟。
眼见就要想起,宋西宁却是先笑起来,随即不着痕迹地退了半个身体,让阅读灯照进姜琳的眼睛,模糊掉自己的轮廓,连声音都变得遥远起来:“嗯,但没关系,不影响。”
他本就是行内人,像这样的片子,看个开头就能猜到结尾,不存在剧透这种事。如果还愿意去细细观摩一部影片,通常是因为的确不错,无论是本子还是演员。
“那就好。”姜琳点点头,随即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里,抬头道:“也就五年,变化可真大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宋西宁笑笑,没再接话,反将话题引向了姜琳自己- -这一方面是他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另一方面则是不愿意再引火烧身。
毕竟从姜琳的讲述来看,她关注过七八年前的俞燃。而倘若一直回忆那时的俞燃,就很难不联想起宋西宁。
只是宋西宁同样离开荧幕够久,且他还活跃在演艺界的时候也足够低调,戏里戏外分得很开,如今连形象差异都大了,所以姜琳一时半会没认出来而已。
再多说下去,纸就该兜不住火了。
至于为什么关注过俞燃的人很难不联想起宋西宁,答案也很简单。
俞燃同宋西宁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就在同性婚姻法通过的那两年。
蹿红新秀和满贯影帝,留下了不少让人想入非非的画面。虽说最后没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但关注者多少听说过一些,甚至有过期待。
只可惜此情已了五年有余,早就桥归桥路归路。宋西宁已经没有其他想法了,也不会自作多情将俞燃的变化往自己身上安。
他这次回国是有正事的,这不,就着航班的尾巴终于睡了会安稳觉,一下飞机,就接到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