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出严睢家后,俞倾的生活被猛地抽空了一半。
不用再三天两头陪严母去医院,或帮她买数不清的零碎东西、打下手做杂务、陪她闲聊,不用再每晚陪着小严依做作业、在家长群各种打卡,更不用处心积虑地把剩余的空闲时间留给严睢。
现在的他,自由得能扶摇直上九万里。
原来自由是这样的感觉。
自由得不工作的时候,他竟有点无所适从。
于是他画画。有时能一整天泡在画室里。
像大学时一样。
可那时候,那个压根算不上初恋的初恋,对他其实没多大影响。
他是现在才明白的。
那时的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哪怕走神一瞬间,有关严睢的点点滴滴就会趁虚而入。
白天,黑夜,永不止歇。
他平静地孤单着,强行压抑着疯狂激荡的内心。
纪心铭再次约他时,俞倾有点犹豫。
他是不是该现在就把话跟纪心铭说明白?
俞倾还在思索,纪心铭下一条信息来了。
纪心铭:学长,我想见你,可以吗?
这话发出去,纪心铭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傻不拉几的,赶紧补一句:学长你没空就算了,你方便的时候我们再约。
俞倾拿着手机,整个人凝固在椅子上。
我想见你,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
俞倾回复:可以。我有空。
纪心铭压着嗓子耶一声,差点原地起蹦再转个圈。
到了约好的日子,纪心铭乐不出来了。
他们约了下午,一大清早,纪心铭不敢打电话吵醒俞倾,便给他发微信:学长,对不起,我今天去不了了,我感冒了。
这个理由看起来很敷衍,但这是真的。
纪心铭偏偏就是这个重要的日子前感冒了,还是重感冒。昨天一发现征兆,他立刻去买了最强效的感冒药,结果今天该来的还是来了。纪心铭考虑过硬撑着去赴约,但自己这状况……他怕赴完这次约,他跟俞倾就真的没希望了。
俞倾一贯早起,看到这条信息,完全没多想,顺手回了一句:没事,那你好好休息。
纪心铭秒回:真的对不起!
纪心铭:我不是故意的[大哭]
俞倾好笑:别多想,多喝热水多休息
纪心铭:我会的
纪心铭:学长,你生我气了吗?
俞倾疑惑:我为什么要生你气?
纪心铭:真的没有生气吗?
俞倾: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俞倾:好好养病
俞倾:虽然感冒自己能好,吃点药会没那么难受
俞倾:你没发烧吧?
俞倾:量一□□温,发烧了要吃退烧药,超过40度得去医院
俞倾:家里没有体温计外卖叫一个,别偷懒
纪心铭捧着手机,感动得要哭了。
纪心铭:嗯
纪心铭:记住了
纪心铭:学长,我们下次还能见面吗?
俞倾:可以啊
纪心铭:我下次绝对绝对不会失约了!
俞倾又被他逗乐了:好
纪心铭不知道,俞倾对任何一个生病的朋友都会说这些话。他照顾过生病的严母、严依、严睢,也照顾过生病的自己。
他想起有一天,那时严母已经去世了,严睢在上班,严依在上学,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那天他本该去上课,却在换衣服的时候突然剧烈地头晕,他就地靠着衣柜坐下,晕得天旋地转。
接着是说不清肚子疼还是胃疼,疼得他脑门冒汗。他沉沉地喘着气,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努力地伸长手,够到手机。
然后,他犹豫了。
他和严睢一起生活至今,他有足够的经验,非常清楚一件事——上班时间叫不动严睢,至少没有特别严重的大事都叫不动严睢。仅有的几次,严睢在上班时间雷厉风行地赶回来,都是为了严母和严依。
他这算大事吗?
俞倾想了想,又想了想。
大概不算吧。
最终俞倾没给严睢打电话,也没去医院,跟一个当医生的朋友咨询了几句,上美团买了点药,磕完药爬上床,迷迷糊糊地睡到晚上。
严睢深夜到家的时候,俞倾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看着背对着他匆匆换衣服的严睢,想了想,又想了想,什么都没说。
反正过去了。
纪心铭每天都在微信上跟俞倾说话,没有话题也要制造话题,俞倾渐渐习惯了这件事,说不上多热络,但尽量不让纪心铭对着空气冷场。
这够纪心铭开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