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依对两个爹之间的修罗场一无所知,她对自己将鱼爸骗回家一夜的成果沾沾自喜,没想到这个家到头来得靠她支撑,小脑袋盘算着,在她的精密计划下,帮严睢达成火葬场追妻成就指日可待。
严依就此开启了林妹妹之路,身娇体弱,命途多舛,感冒发烧已经满足不了她的幻想了,什么痛经、过敏、急性阑尾炎、肠炎、肺炎甚至平地摔,人类疾病史上有的她要试一下,没有的索性就由她来创造。
总之屁大点事儿都足够她可怜兮兮地呼叫鱼爸。
小丫头的精密计划进展了没几回合,俞倾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俞倾想起了当年的严母。果真是一家人。
严母去世的时候,他没有哭。他忙着处理各种无比现实的事务,安抚哭得死去活来的小严依,陪伴严母的亲儿子,他的爱人严睢。
当一切尘埃落定,所有人似乎都安顿好了,他才发觉,心里被狠狠地掏空了一块。
他对严母说过,她就像自己从未有过的母亲。
这句话,严母到死时都记着。
她躺在病床上,插着氧气管,枯瘦的手轻轻按着他的手背,声音都虚弱得不像她了,“小俞,妈妈要走了。”
那一刻他没有哭。
严母去世一个月后,他开始做噩梦,梦里,他哭着对严母说,妈妈,你别走,你别走。
你再多陪我一会儿。
严睢不知道。俞倾每次在半夜惊醒,严睢往往依旧在沉睡。俞倾会在黑暗里睁着眼,直到天亮。
这些噩梦断断续续地持续了两年,到最近才逐渐减少。
对于严依兴冲冲的自导自演,俞倾看破不说破,全力配合。
小丫头想要爸爸的爱。仅此而已。
这么简单的愿望,他应该满足。
分手第二个月,俞倾在严睢家里留宿了七次。
然而自从俞倾拿了严睢那张银行卡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始终很诡异。只能以“最熟悉的陌生人之间的点头之交”来形容。
这七次,严睢连俞倾的手指头都没碰到过。
俞倾对严睢无动于衷,对严依则有求必应——严睢当然也看得出严依在搞什么鬼,他捋不太明白,他和俞倾之间究竟是有机会还是没机会?
严依在那头恨铁不成钢——老娘都快把自己整死了,你个大老爷们倒是上啊!
三人各怀心思,日子静水深流,暗潮汹涌。
直到一天,三人在家简单地吃完晚饭,严依屁颠屁颠地回房做作业,退位让贤地给两人制造独处时间,严睢准备去收拾厨房,俞倾叫住他,“严睢。”
严睢心里一动,故作镇静地回头,“嗯?”
“想跟你谈点事。”
严睢心道,来了。
和八年前一样。他从来没有变过。
只要俞倾愿意迈出那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他来走。
俞倾提出分手后,他不是没想过。
他想了很多很多。
他不是完全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爱很简单,生活很复杂。
但他还是那样想的。
累了,他们就歇一歇。
俞倾再走出那一步就够了。
他们可以再来一次。
严睢短短几秒之际在脑袋里上演了一出爱恨大戏,面无波澜地回到餐桌旁,在俞倾对面坐下,“你说。”
俞倾酝酿了两秒,“你觉得依依跟着你合适么?”
严睢:“……什么?”
俞倾直视着他,“你觉得你能照顾好依依么?”
严睢的脸色刷地阴沉下来,“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事?”
俞倾:“我认真的。”
“如果是这事就不必谈了。”严睢刷地拉开椅子,转身要走,俞倾也嚯地起身,“严睢,在你心里,其实我永远是个外人,是吧?”
严睢定在原地。
“这事不必谈,因为我根本就没资格谈。”俞倾自嘲地轻笑。
严睢转身,“俞倾……不是这样。”
“不是吗?”俞倾问,“那我们能好好谈谈这事么?”
严睢沉默。
不可能。
他能暂且退一步,骗一骗俞倾。
但从一开始他就确定,不可能。
严依是他的女儿。永远都得是他的女儿。
俞倾也心知肚明。
他们骗不了对方,也骗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