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依上四年级这年,家里发生了好几件大事。
家里搬了新家,换上了四房两厅,虽然还是租的。严依9岁了,终于有了自己的小房间。
搬家后不久,严睢就买了车,首付他出,贷款他直接关联他银行卡,每月自动扣款,车子则在俞倾名下。
新家、新车的味儿还没散去,暑假前,严母去世了。
严母某天在家突然晕倒,送到医院后再没出过院,在那白惨惨的病房里,在严睢、俞倾和小严依的轮流陪伴下,度过了最后的时间。
严睢为此把一整年的假期都请完了,但还是远远不够。前前后后的很多事情,包括严睢已去世的叔叔、堂姐那边牵扯到严母的财产问题,绝大部分都是俞倾处理的。
那一次期末考,严依第一次考砸,主要科目平均每科掉了十几分,排名一下跌出了全班前二十。
严睢和俞倾都没有说她。
从那个暑假起,家里倏然冷清了下来。
俞倾不知道严睢有没有感觉到。这大概只是他感觉到的。
严睢又升职了,在公司这个年龄层的员工里已然遥遥领先,他的同期要么成了下属,要么已被淘汰,后续入职的一堆小年轻经历了比他曾经历的严酷得多的筛选,在他面前只有唯唯诺诺的份。
然后,严睢比以前更忙了。
严依晚上放学回家就做作业,做完作业就差不多该睡觉了。周末也几乎排满,一上三年级,严睢就给她报了英语班和数学班,兴趣班留下了芭蕾,舞跳得好不好不重要,主要是让孩子有点运动的机会,还能培养气质。此外还有一个书法班——严睢说小严依的狗爪字太丑,以后去求职填个表格都要被嫌弃,得及时矫正。
严依长得水灵灵的,打小是个美人胚子,班级合照上一眼扫去就能看出这是班花,眼看就要进入青春期了,十足的高风险时期,两个爹工作都忙,不能让小丫头有机会四处乱跑。
这是严睢的想法。
俞倾:毛病。
俞倾腹诽归腹诽,跟严睢拉锯三百回合,二百九十九个回合都是严睢赢。
俞倾不上课的时候,绝大部分时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在家。严母的房间没人住了,但也没清空,家具都照原样摆正,俞倾偶尔会去打扫一下为生。四个房间,除去三个卧室,剩下一间书房。严睢回家倒头就睡,严依喜欢在房间做作业,书房就基本成了俞倾的画室。
整个屋子一片静谧,俞倾独自坐在书房里,能不间断地画上几个小时。无人打扰。
一个周日早上,数学补习班的老师打电话给俞倾,说严依没来上课。
俞倾一愣,顿时想起严依曾走丢的那两次,胸膛涌起一阵剧烈的恐惧,夹着几分愤怒,立刻打电话给严依,没想到严依刷地就接了。
整得俞倾都忘了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
严依很诚实地告诉俞倾,她逃课了。
正和同学喝着奶茶逛着该。
俞倾:“……”
俞倾:“在那等我,我去接你。”
严依小心翼翼地问:“鱼爸,你要把我上交给我爹吗?”
俞倾:“不是。”
俞倾:“咱今天去玩。”
手机那头炸出丫头惊愕两秒后的尖叫——
“鱼爸我爱你!!!”
俞倾回了个电话给补习班的老师,说严依病了,他现在带严依去医院,今天就不去上课了。
又给严睢发信息,试探了几句,确定了严睢今天又是忙到起飞的一天。
然后开着车去接严依,两人吃着火锅唱着歌,高高兴兴地在城里浪了一天。
他们去了电玩城,拍了大头贴,唱了KTV,俞倾兑了两百块的硬币才让严依夹到了一个娃娃,高高兴兴地挂到了书包上。
疯够了,两人一人抓着一个鸡蛋仔冰淇淋,在路上边走边啃。
有小姑娘捧着花追过来,“帅哥,给你女朋友买支花吧。”
俞倾一口冰淇淋呛在了喉咙,险些当场去世。
严依这年上六年级,12岁,周末没穿校服,一身休闲装很时尚,活色生香的一个青春美少女,常常引得路人回头来看。
严依搂住俞倾胳膊,笑得很灿烂,“他是我爸爸。”
破坏规矩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两人的小秘密就这么进行了好几个月,一直到五一假期前的一个周日,晚上,俞倾带严依吃完饭,两人说笑着打开家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沙发上的严睢。
严睢的公文包放在旁边,双手抱胸,膝盖大咧咧地岔着,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门口的方向,这是俞倾见过无数次的大佬坐姿。
也是表明严睢心情不好的坐姿。
严依前一秒还在叽叽喳喳地跟俞倾说着自己同学的八卦,一看到客厅里有人,声音戛然而止,下意识地往俞倾身后躲了半步,不敢对上严睢的目光。
俞倾也愣了愣,轻轻拍了拍严依胳膊,“依依,你先回房间吧。”
严依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换好拖鞋,小心翼翼地偷瞄一眼严睢。
严睢终于开口,音量不大,却如一道惊雷,雷霆万钧轰然砸下,震得原本安静如鸡的小屋子原地蹦三蹦,“过来。”
严依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
没等严依迈步,俞倾说:“依依明天还要上学。”
严睢不说话。
俞倾:“还有一个月就要小升初考试了。”
严睢还是不说话。
严依杵在原地,不知道动还是不动。
俞倾:“依依,回房间吧,洗个澡,早点睡。”
严依攒紧书包背带,蚊子似地低声:“爸,鱼爸,晚安。”
然后溜进了房间。
客厅里只剩两人。
“你也知道她还有一个月就要考小升初了?”严睢打破沉默。
俞倾看着他。
“今天她补习班的数学老师打电话给我,说严依缺席了有六七次课了,”严睢也看着俞倾,“你想给我解释一下么?”
“我不想再跟你吵这个问题了。”俞倾的声音轻得有点发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