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睢心里动了动,理智上还是想说没事,他明天不上班,熬一夜问题不大,俞倾又说:“明天依依看到也不好。”
严睢:“……行。”
严睢利落地找出行军床,跟上回一样搁到房间另一头,被子枕头往上一扔,自己也洗澡去了。
等严睢擦着头发回房,一进门就看到俞倾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叠画稿。
严睢僵住,“我操。”
俞倾抬头,望向严睢。
严睢脑子里嘶的一声,头皮发麻,酝酿了半天台词,“你……能不能当什么都没看到?”
“所以,”俞倾说,“这真的是我?”
俞倾手里的那叠画稿少说有二三十张,全都是素描速写,他一看就知道是严睢的画风。
所有的画稿都是人像,都是同一个人。
出现得最多的场景,是这个人坐在桌前,低着头,安静又认真地做着些什么。
而最打动俞倾的一张,只能看到这个人的小半张侧脸。黑亮的短发,修长的后侧脖颈,以及虽看不到,却感受得到的温暖笑容。
黑白分明的铅笔线条,竟勾勒出了白日里的阳光与黑夜里的灯光。
甚至,也勾勒出了那个画面以外的观察者的目光。
俞倾的心脏砰砰地跳着,从刚才起就一直在跳,绷得他很难受。
他等着严睢的回答。
严睢哑口无言。
他知道俞倾在明知故问。
这当然是他。
每一幅画里的人都是他。
是严睢眼里的他。
第一幅是俞倾第一次来他家的那次画的。早晨,熙攘吵闹的小巷子里,俞倾蹲下身,对小严依说,叫他小鱼哥哥。
送走俞倾,回到家,严睢就一口气画完了这幅速写。
第二幅是隔了很久很久以后。因为那天之后,他就决定不再见俞倾了。
开始频繁画画的那段时间,是严母摔伤后,俞倾帮着他每日接小严依放学。严睢本来没有失眠问题,一天天地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狗累,客观上也不允许他失眠,可那阵子,他失眠了。
说失眠不完全准确,他只是疯狂地做梦,折腾得他精疲力竭。
梦里全是俞倾。
某天半夜,严睢睁眼,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一掀被子,起床,打开台灯,翻出早被他压箱底的画具和速写本,画画。
刷刷刷地画完一幅,才感觉体内横冲直撞的洪荒之力卸去了一点。
严睢很久不画速写了,也很久不抓画笔了,他现在已彻底转型到了CG领域,抓画笔是什么触感都快忘了。从实习开始,他的所有创作都是目标明确地为某个项目服务,市场审美和商业价值是唯一的衡量标准。
是俞倾久违地唤醒了他纯粹想画一幅画的冲动。
最后一幅是一个月前画的,也就是除夕那天,是俞倾在人流中走进地铁站的场景。几十张画稿被严睢胡乱地撂成一堆,挤在写字桌的角落,上边还压了几本书,没人去碰,严睢都想不起这茬。
实在是忙疯了,忙得脑子一团浆糊,今晚严睢愣是没想起先把罪证藏起来,就让俞倾进了房。
现在无论怎么解释,别说俞倾了,严睢自己都不信自己。
“你不是应该累得倒头就睡么?”严睢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灵魂拷问。
正常人谁会去翻别人房间里桌子上的东西?
“你是在转移话题吗?”俞倾问。
严睢:“……”
操。
俞倾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人畜无害,扎起心来一扎一个准。
“严睢,”俞倾放下画稿,看着严睢,声音很低,但清晰得恰好能让严睢听到,“咱能不能别走程序了?”
严睢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
突然安静的房间里,他对上俞倾的眼神。
他没听错。
空气无声无息,严睢只听得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他有种错觉,俞倾也听得到。
他合上房门,咔嚓一声反锁。
一步步地走向俞倾。
俞倾一动不动,坐在床边等着他。
来到俞倾面前,严睢停步。
两人无声地僵持着。
俞倾先动了。他起身,正视严睢,两人隔着两步距离,面对面,一个微微俯视,一个微微仰视。
严睢僵着没动,脸颊的咬肌绷得很紧,五指不自觉地攒向掌心,手背青色的血管一根根凸起。
恍若如临大敌。
俞倾往前半步。
严睢没动。
俞倾再往前半步。
严睢没动。
俞倾再往前半步……
两人的鼻尖马上就能碰上了。
严睢喉结一滚。
很轻微的一个动作,在这死寂的一刻,却滚出了雷霆万钧的效果,□□裸地宣示着某人的做贼心虚。
俞倾仰脸,往前凑完那小半步,以自己的唇贴上严睢的唇。
蜻蜓点水的一吻,生涩、矜持,欲迎还拒,星星之火却在刹那轰然炸响,半秒钟之内焚碎了严睢的防线。
严睢抬手,手掌猛地托住俞倾后脑,嘴上用力地顶回去,撬开他的嘴唇,舌尖精准地找到他的舌头,转瞬水乳交融。
下一秒,严睢就把俞倾压到了床上,粗重地喘着气,手指钩在他衣摆边,将入未入,哑着嗓子问:“你……确定么?”
他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他没有计划,没有方向。
他只知道,他喜欢俞倾。
他想要俞倾。
俞倾的胸膛也在隐约地起伏,他咬着唇,低声反问,“……严睢,你是不是男人?”
严睢:“……”
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