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刚毕业,他还年轻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他笑起来的时候,好看得发光。
他有自己的世界,至少不该是他们这潭油烟滚滚、一地鸡毛的世界。
小严依大概最终也没明白,闹累了才红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严睢被小的闹完,揉着眉心刚出房门,又被老的堵住了去路。
严睢:“……”
严睢:“妈。”
严睢:“别闹。”
严母不吃他这一套,劈头盖脸就问,“你俩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把人气跑了?”
严睢:“我们俩本来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严母一脸“你接着编,你就看我信不信”,“我不管你做了什么事,你去把人追回来,你要不追,我明天就打电话把他叫过来。”
“妈!”严睢加重语气。
“怎么?”严母也怒了,“严睢,你现在敢不敢戳着你的良心告诉我,你对人家没想法?”
严睢:“……”
严母得理不饶人,“还记得你高中那会儿,我让你跟你那小男朋友分手,你是怎么气我的?那时为了你的爱情你连我这个妈都可以不当回事,怎么人长了几年,越长越怂了?”
严睢被严母这旧账翻得哭笑不得。他高中那会儿确实气血方刚,中二上头,他想干什么,天皇老子都拦不住,倒不全是为了所谓爱情——那时他压根不懂何谓爱情。
严母说得对,他长大了,也再不敢肆无忌惮了。
十几岁的他对“爱”的理解简单粗暴——你要爱我,就和我一起死。兄弟如此,爱人也当如此。轰轰烈烈,义薄云天。
现在,他才发觉,别说“爱”了,就是喜欢一个人,都寸步难行。
“妈,”严睢说,“我对他有想法,就要把人拖到我们这潭鸡飞狗跳里,跟我一起扑腾吗?”
凭什么呢?
就凭他单方面一腔热血的“想法”?
严母被严睢呛住了,抬头呆呆望着她这个儿子。
严睢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轻飘飘地就把严母和小严依一起划拉到了“鸡飞狗跳”的范畴里。严睢蹲身,握住严母的手,轻声,“妈,放心,我一直都会在。”
鸡飞狗跳对于他不是贬义词,而是他必须与之共存的命运。
严睢努力让这一老一小,也让自己适应俞倾骤然抽身离去的生活。除夕当天,却接到了俞倾的电话。
严睢除夕前一天还在上最后一天班,今天一睡醒就赶紧到超市里办年货,这会儿正推着购物车挤在人堆里,周遭吵闹得不行。看到俞倾的来电显示,严睢很意外,接通:“喂?”
俞倾:“严睢?”
严睢:“怎么了?”
俞倾也意外,“你刚不是打电话给我么?”
严睢:“?我有吗?”
俞倾:“……我这显示你有。”
严睢查了查通话记录,他还真拨过俞倾的号码,几分钟前。
严睢明白了,严母骨折那阵子,他的电话过半都是打给俞倾的,索性就将俞倾的号码设在了第一个快捷拨号的位置,至今没改过来。
估计是不小心按到了。
严睢正要解释,话到嘴边,突然改了口:“没有,就问问你……最近怎么样?”
“我挺好的。你……”俞倾非常短地顿了顿,“阿姨身体怎么样了?”
“现在能走几步路了,医生说估计下个月就能恢复了。”
“嗯。依依呢?”
“那丫头,”严睢轻笑,“前阵子想你都想哭了。”
“啊?”俞倾愣了好一会儿,“真的?”
“那怎么不跟我说?”俞倾又问。
“小孩子就这样,”严睢说,“总会过去的。”
俞倾:“……”
不。有些事,小孩会记一辈子。
他们都当过小孩。他们理应清楚。
有些事情的重要性超乎自己,也超乎别人的想象。可过去了就过去了,它的影响将贯穿一生,却再也没有机会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