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俞倾的笔触,严睢实在太熟悉。画里的少女眼神灵动,神采飞扬,直直凝视着画外之人,唇角似笑非笑,神色俏皮、狡黠,目光却直透人心。五官描画细腻,肌肤纹理清晰可辨、白里透红,连严依日常别着的那个蝴蝶结发夹都栩栩如生,丝绸质感足以乱真。
但从画面中心越往外,衣饰的笔画越凌乱,背景越朦胧,是俞倾一贯的风格,不追求太真实,也不追求太不真实,恰到好处地表达他想表达的东西,这就是他的艺术。
严睢望着画里的严依,一笔一划间,看到的都是俞倾。
阴魂不散。严睢想。
结果他不得不先去联系这个阴魂不散的男人。
周六中午,俞倾正在去机场的路上,突然接到严睢的电话。
“干嘛?”俞倾两个字简单粗暴地道出了莫挨老子的气势,严睢在那头默了片刻。
硬着头皮也得继续:“帮个忙。”
“啥。”
“下午依依的家长会,你能去么?”
俞倾:“?”
俞倾:“姓严的,你在逗我?”
严肃:“说认真的。”
俞倾:“又要加班是吧?”
严睢:“……”
俞倾抬手看表,“你知道现在什么时间么?下午两点的家长会你现在跟我说?我是你秘书还是你助理?除了你的事别人的事都不是事儿是吧?”
他今天本要飞到Z市看一场画展,一个月前就买了门票,机票酒店也通通定好了。
今年这还是他第一次挤出几天时间,给自己放个假。
顺道离开这座城市,也能换换心情。
严睢:“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俞倾:“不。我不知道。”
俞倾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不到最后一步,不到迫不得已,姓严的都不想跟他开口。
“俞倾,”严睢说,“这次不是咱俩的事,是为了依依,算我求你,行么?”
俞倾:“……”
俞倾:“师傅,不去机场了,改十四中,谢谢。”
挂断电话前,严睢还提了一个要求:“这事能不能别告诉依依?”
俞倾:“?”
俞倾:“严睢。”
俞倾:“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
俞倾:“过分么?”
严睢:“别告诉依依。”
俞倾:“……”
严睢,X你大爷。
俞倾是拖着行李箱进十四中校门的,好不容易找到严依的班级,从班主任到一个班的家长都齐刷刷地看着俞倾,满眼都是“小兄弟你是不是走错片场了”。
俞倾的画风确实格格不入。一个班的中年社畜,就俞倾看起来四舍五入能当个大学生。俞倾找到严依的座位坐下,同桌的阿姨忍不住问:“小伙子,你是小孩的哥哥吧?还是亲戚?”
俞倾礼貌微笑:“我是严依……”
话到一半,卡住,想了想,接上,“的表叔。”
严依整个小学时期,俞倾给严家演了六年亲戚,一怒分手之后以为解脱了,结果该来的它躲不过。
阿姨一脸了然,“哦,我说呢。”
俞倾不再说话。本该是一个美好的周末,现在他很不开心。
拿到严依的成绩单后,俞倾更不开心了。
严依虽不是严睢和俞倾生的,却隔空继承了俩爹的学霸基因,小时候磕了脑子也愣是没磕坏。严依小学时代,各科考试从没低过95分,班级排名从未跌出前三,顺利考上了重点初中十四中,成绩依旧名列前茅,稳定徘徊在年级前十,而根据十四中历年的数据,年级前五十基本都能上市重点。
上了重点高中,离985就是一步之遥了。
而严依这一次期中考的排名,是年级四十九。
离跌出前五十,也是一步之遥。
俞倾第一次参加初中的家长会,跟小学完全不是一个氛围,家长们丧尸围城似的围着班主任,叭叭地问上半天,再细枝末节的问题都不放过。
俞倾自诩是文明人,一直在耐心地排队。
然后,一直被插队。
俞倾:“……”
也就等了两个小时吧,班主任才有空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