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21日的清晨。
尤金几乎一晚没有睡。他自己心里明白,这大概是他留在绿星的最后一个晚上。他一直在问自己有没有什么未竟的事情没有做,有没有什么未见的人没有道别,等到意识过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他的终端上有个通知投影在静静地漂浮旋转着,点开来看,是约书亚给他发来的几条信息。
“我生日明明是下个月,你忽然送我礼物干嘛?”
“话说这是什么东西?”
“你的留言我也看不懂,什么叫做以后帮你压着通缉?你干什么了?”
“不理我?”
“明天去角斗场要不要我送你?”
“反正我又请假了。”
尤金对着这样的文字,先是笑了笑,然后嘴角慢慢回落了,发现自己还是有些难过。
“肖,过来一下。”
他没有回复约书亚的信息,而是把陪着他醒了一夜的生化人叫了过来。肖近乎乖顺地在他面前坐下了,灰蓝色的眼睛安静地望着他,看起来像是没有杂质的宝石。
尤金从昨晚打包好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发信器,贴在了肖的手臂内侧。
“这是什么?”肖问。
“定位系统干扰器。我不想让学会查到你的坐标。”
从这样的话语里,生化人像是终于确定了尤金要做什么,问:“……我们要去哪里?”
“一个离绿星很远,能让你获得自由的地方。”尤金确认了一下发信器的牢固程度。“虽然现在才问好像太晚了一些,不过你愿意离开这里吗?”
“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当然。”虽然不是一个目的地,尤金想。
“那我愿意。”生化人将手伸出来,轻轻地握住了他的:“去哪里都可以。”
尤金觉得这样直白的回答很可爱,让他想起认了主的宠物。不过仔细想想,肖并没有别的选择——任谁在被销毁和可能的自由之间都会选后者,加之肖除了自己,并没有谁能依靠。
认清事实之后回头看看,之前能把肖的走投无路当作/爱意的自己,的确是很有问题。
尤金这么想着,把手边的一个背包交给了肖:“走吧。”
临出门之前,肖忽然又问了一句:“你就这样放弃角斗了吗?我还以为你想要通过许愿……”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没有这样评论的资格,肖很快地闭上了嘴。
“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不是要赢得角斗。”尤金关上了灯,最后看了一眼这间自己生活了十数年的公寓。
“毕竟所谓的角斗只是一个骗局而已。”
肖的脸上出现了少见的疑惑表情:“骗局是指……”
尤金叹了一口气,却不是因为不想回答肖的问题,而是因为说明起来太过复杂了一些:“等我们到了安全一点的地方,我会解释给你听。”
……在清晨的晨曦中,尤金驾驶着他的重型摩托,载着肖离开了科尔诺瓦,一直驶入了城外的无属地。左右都是延伸至地平线的无边荒漠里,肖将搂着尤金的手臂收紧了一些,回头看了一眼科尔诺瓦渐渐远去的天际线。
天际线的正中,白塔正在回望着他。
两个多小时后,肖发现自己来到了之前曾经来过一次的地下黑市。尤金在布置了光学迷彩的入口前扫描了自己的虹膜又键入密码,然后步入了仿佛是凭空出现的,通往地下的阶梯。
空旷的大厅里,有一个人中年男人正负手等着他们。男人的个子极高,约莫四十多岁,已经秃了顶。
尤金为肖和男人做了个简单的介绍:“延森,肖。肖,延森。”
名为延森的中年男子对着肖伸出手,很快速地握了握:“延森索伯,我是这里的老板。”
——延森索伯,Jensen Soelberg。看这个人的首字母,大概就是之前一直和尤金通过秘密渠道沟通的男人。
没有什么不必要的寒暄,延森拿出两个崭新的终端递给了两人,然后问了问尤金:“以后还会回来绿星吗?”
尤金摇了摇头:“应该不会了。”他示意肖把之前的终端交还给延森,然后又补了一句:“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回来的。”
“你当初做决定的时候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延森开解了他一句:“不过船上的人似乎都很想你。回去之后,替我跟大家问个好。”
“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