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正在上课,不好出来也是正常的嘛。”
“哎哟,不是快放学了吗,真是急死我了。”
“诶!小伙子!你谁呀!你干嘛呀!”
“麻烦让让。”
宋厌把亮着屏幕的手机往衣服口袋一塞,推开虚掩的院门,果然看见了对面那排鸡毛掸子正坐在院子里面趾高气昂地耀武扬威。
而门口的方向,小麻将正伸着小短胳膊挡在刘奶奶跟前,哭得撕心裂肺:“不准你们欺负我奶奶!不准!呜呜呜呜呜......”
红毛鸡像是觉得挺有意思,上前一步,蹲下身:“谁欺负你奶奶了,是你奶奶欠钱不还,欺负我们。不过我看你这小丫头长得倒是挺讨喜,你要真心疼你奶奶,不如就跟我们走,把你卖了抵......啊啊啊!疼疼疼疼疼!”
他本来想伸手去摸小麻将的脸,结果刚伸到一半就被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捏住了腕骨。
然后反向一拧,卡擦一声。
当即疼得他哇哇大叫:“疼疼疼!快放开!你他妈谁啊!”
“你曾爷爷。”
“?”
还挺讲究辈分?
红毛鸡扭过脑袋一看:“艹!怎么是你!”
“是我,怎么了?”
宋厌漆黑的眸底带着极度不悦的阴霾和戾气。
其他几人也都认出来了他就是夏枝野的那个团伙,想起当时打人的那几下,心里有点怵。
只有为首那个寸头之前没见过,手里转着把小刀,皮笑肉不笑:“小兄弟,你是这家人的孙子?”
“不是。”
“不是的话,那这事儿就和你没什么关系,最好别多管闲事。”
“这家人的孙子是我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话你们可以直接和我说。”
宋厌把小麻将严严实实藏到身后,一副当家做主的样子,好像早上和夏枝野“不熟”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寸头扯了下唇角:“不错,挺仗义,那不如你帮你朋友把这老太婆欠的钱还了?”
“如果他真欠了钱,我帮他还了也不是不行。但我记得他好像早就还清了。”宋厌回忆起那天夏枝野说的话,语气冷静。
为首那人倒也不否认:“是,他是把本金还清了。但干我们这一行的,吃的就是利息这口饭,借出去的时候定好了九出十三归,现在三个月过去了,利息说不给就不给?没这个道理。”
宋厌佯装不知,掀起点儿眼皮,语气冷淡:“九出十三归是什么意思。”
听见这话,在场的混混都忍不住发出一声讥笑:“果然是好学生啊,连九出十三归都不知道。那哥哥今天就好好给你上一课。”
寸头吊儿郎当,往前一步,低头看着他,唇角勾着点儿轻蔑的笑容:“九出十三归,字面意思,就是你问我借十成,我只给你九成,然后每月一成利息,三个月后你还我十三成。明白?”
宋厌迎上他的视线,漠然道:“所以他问你借了多少,还了多少,还欠多少。”
“不多。”寸头伸出左手,竖起一根拇指,一根小指,“这老太婆之前问我们老大拿了一万八给这小丫头做手术,按理该还两万六,结果只还了两万,现在剩下的六千,你看怎么解决?”
“你们别骗小孩!”宋厌还没开口,身后的刘奶奶就忍不住带着哭腔扑了上来,“当时你们让我打的欠条明明就是两万!我都还了!怎么就变成两万六了呢?你们分明是在抢钱!”
刘奶奶气得发抖,眼看着就要上去锤那几个混混了,宋厌一把拦住她,低声道:“这事儿我来解决,你带小麻将回房间。”
刘奶奶先是一愣,紧接着对上宋厌的视线,瞬间明白过来,连忙就抱着小麻将快步进屋锁上了门。
宋厌也不等那群混混发话,直接转头质问:“之前没说好?”
寸头自知理亏,轻笑一声:“这种规矩众所周知,总不至于她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要我告诉她吧。”
可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宋厌问:“也就是说刘奶奶问你们老大拿了一万八,三个月后还了两万?”
“没错。”
“本金一万八,三个月利息两千,月利率百分之十一,年利率百分之一百三十多,是国家限定最高年利率的将近四倍,你们还不满足?”
那群流氓混混数学都不怎么样,算了半天也没算过来这人怎么算的,索性懒得再算:“是又怎么样,这行都是这个规矩,有本事就别借,借了就得按规矩办。”
“但这规矩总得提前告诉老人家吧?”
“我们是放贷的,又不是做善事的,还能事事都顾着?所以这钱你还不还?还了,哥儿几个就拿钱走人,不还,就他妈滚远点!”寸头终于被他说得没了耐心。
红毛鸡也连忙应和:“就是,你他妈不还钱,就在这儿逼逼叨叨半天,有个屁用!”
“确实没个屁用。”
宋厌答得冷静平淡,勾着书包带子往那儿一站,一副特别有底气的样子。
但他一个弱鸡高中生,哪儿来的底气?
几个混混百思不得其解。
思着思着,就听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有“滴唔——”“滴唔——”的旋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
“?”
“......”
“草!你他妈居然报警?!”
红毛鸡反应过来宋厌一直在这儿和他们说这些有的没的是在拖时间等警察来,自觉被这么个小屁孩耍了,恼羞成怒,直接拎起手里的棍子就朝宋厌劈去。
宋厌反应极快,直接侧身避开,然后一个横踢,狠狠踹上红毛鸡手腕,趁他吃痛松手,抢过棍子,反手一劈,锤上腹部,再顺势往上一抬,结结实实劈中红毛鸡下颌骨。
一声骨裂的脆响,红毛鸡匍匐在地,宋厌当场完成反杀。
拎着棍子居高临下地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时,眉眼间那股冷漠的颓厌之气已经全然冲破漂亮的皮囊宣泄了出来。
他小时候身体不好,为了强身健体就被迫开始学跆拳道,虽然学得不怎么样,但好歹也拿过小学生跆拳道大赛的区冠军,勉强能应付几个废物混混。
而且他的手机也一直在全程录音,对话经过清晰明了,正当防卫证据确凿,这种时候不下点狠手,都对不起这群人的缺德程度。
然而象牙塔里长大的少年人和社会上摸爬滚打厮杀出来的到底不一样。
几个混混见状也没过脑子,直接一头蜂拥而上。
另一头寸头也是真的狠角色,反正进局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今天在这儿认了栽,如果不给这个臭小子一点苦头吃,以后道上面子往哪儿搁。
寸头想着,就拨开小刀朝宋厌直直刺了过去。
宋厌反身刚好踹开一个小混混,腿上还没收住力,顶多只能侧身避开要害,却躲不过多少要被划一刀。
不过划就划吧,反正都听到警察的脚步声了,左右死不了人,总好过进屋去找老人小孩的麻烦。
然而就在刀锋划到面前的前一秒,宋厌突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拽住了,紧接着被人用力一带,往后一退,身前骤然被笼进阴影。
然后刺啦一下,衣物割裂的声音,刀锋就在他眼前直直划过了夏枝野的肩头。
白色校服布料撕扯出割裂的纤维,少年冷硬的肩头瞬时渗出殷红的血珠。
“操!”
宋厌什么也没多想,直接抬腿越过夏枝野身侧狠狠一脚踹开了他身后的寸头,然后反手把夏枝野护到墙角,脱口骂道:“你他妈是傻逼么!”
大少爷向来讲究气质,这么不讲形象的骂人倒是头一次。
夏枝野低头看着他,轻声笑道:“别这么凶嘛。而且警察叔叔来了,得装可怜一点才行。”
宋厌:“......”
什么时候了,还他妈耍这种心机?
“而且......”
夏枝野微弯起眉眼。
宋厌:“什么?”
“说好的不熟呢?”
“?”
“说好的不熟,那你现在贴着我干嘛?
“......”
“还贴得这么紧?”
“............”
“难道你们酷哥表达不熟的方式都这么特别么?”
“..................”
特别你妈。
宋厌想,砍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