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确认自己刚才的确是按着导航走的但也的确越走越远后,关掉导航,准备到巷子外面叫个车。
刚走两步,就被挡了路。
一个撑着黑伞的少年正背对着他站在隔壁巷子口。
个子很高,一眼就能看出超过了一米八五,蓝白色的校裤穿在他身上就有点短,被迫露出一截儿瘦削有劲的脚踝,显得两条腿修长得过了头。
长腿哥对面还站着四五个头发染得五彩缤纷的社会哥,视觉效果大概就是一排鸡毛掸子成了精,还是修杀生道的那种,个个面目可憎,苦大仇深。
这种不良少年间的斗争,宋厌没什么兴趣。
但不巧的是他们堵住了唯一的出路,而宋厌又是一个极度讨厌和傻逼交流的人。
于是就在“跟鸡毛掸子精们废话一通”和“等他们其中一方死了再说”的选项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撑着伞,站在原地,开始看戏。
鸡毛一号率先进入流程:“哟,这不是巧了吗,还能遇上夏爷。”
鸡毛二号及时跟上:“说起来,你奶奶欠我们老大的钱该还了吧。”
鸡毛三号转了两下手腕:“不然就她那身子骨怕是经不起我们折腾。”
鸡毛四号顺势原地扎了个凶狠无比的马步:“哈!”
宋厌:“……”
这年头古惑仔都不需要就业资格审查了吗。
也难怪背对着他的那个男生连流程都不想走,只是散漫撂出一句:“行了,别磨唧,打吗?”
书包带子吊儿郎当地挂在右肩,袖子随意挽到手肘,也不弯腰驼背,但浑身上下就是散发出一种“老子看不起你”的痞懒气质。
连带着嗓音里那点儿很真实的没睡醒的倦意,显得整个人特别欠揍。
鸡毛掸子们压根儿忍不了:“打就打!谁怕谁!”
把伞一扔,蜂拥而上。
长腿哥却突然抬手:“等等。”
鸡毛掸子:“?”
长腿哥:“我拿个杀伤性武器。”
说着就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长约四十公分的大木棍,随意往墙上敲了两下:“行了,来吧。”
看上去挺唬人。
为首的红毛鸡忌惮地顿住脚:“你这是啥?”
“我奶奶家的擀面杖。”
“……”去你妈的。
宋厌觉得这位长腿哥可能天生欠揍。
但不得不说,这位长腿哥四肢修长却很敏捷,气质懒散却也清爽,打起架来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一招一式极为干净利落。
左手撑伞,右手还能棍棍直击要害,长腿一抬一踹就是一个鸡毛掸子应声而倒。
场面实在没什么悬念。
为了加快结束这场碾压性的战斗,当已经倒地一次的红毛鸡奋然起身打算从长腿哥背后给他一个致命偷袭的时候。
宋厌没有感情地提醒:“后面。”
长腿哥反身一踢,红毛鸡当场受到真正意义上的致命打鸡,捂着不可言说的部位痛苦倒地。
打鸡者隔着雨幕朝宋厌挑眉笑了一下:“谢了,兄弟。”
笑得怪招人。
顺便还把剩下的四个鸡毛掸子笑得怒从中来:“艹你妈的!这小子居然还带了帮手!兄弟们给我上!一个都别放过!!!”
宋厌:“……”
关他屁事。
然而清瘦苍白的漂亮少年冷冷清清地往雨里一站,看上去实在是太好欺负了。
混混们疯了一样地往上冲。
宋厌右手撑伞站在原地,等为首那人挥着棍子冲过来的时候,直接左手钳住对方手腕,反向一拧,再用力往膝盖窝一踹,那人便扑倒在地。
鼻骨直直撞上地面的石子,鲜血瞬间涌出,面部被迫亲吻上地面肮脏不堪的积水,还没来得及爬起,一只脚就狠狠碾上了他的背部。
宋厌脚下踩着人,下颌微抬,神色漠然:“继续?”
剩下的鸡毛掸子们站在原地:“……”
不是很想继续。
他们只是普通的无业游民,兼职混个社会而已,又不是专业的,这一看就打不过,还继续个屁啊。
但这话说出来也太没面子了,毕竟他们在鸡圈还是有一席之地。
好在长腿哥对他们几斤几两心里有数,拎着棍子在红毛鸡身边蹲下,慢悠悠道:“不继续也行。但我奶奶欠你们的那点儿钱早就还了,你们还这么屡次三番的来骚扰,是不是有点不大合适。”
“你懂个屁!那老太婆问道上借的钱就得按道上的规矩办,九出十三归,利息一分不能少!”红毛鸡强忍着某处的疼痛吼出了自己的职业信仰。
长腿哥脾气还挺好,点头道:“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说着站起身,提起腿,扬起胳膊,看样子是打算一脚踩到红毛鸡脸上,顺便再用擀面杖开个瓢。
刚才还理直气壮的红毛鸡立马吓得闭眼抱头,脱口大喊:“好好好!听你的!”
长腿哥:“展开说说。”
红毛鸡:“回头我就转告我们老大,说刘老太婆已经还清了,以后不用催了,这样总行了吧?”
长腿哥满意地放下自己的腿:“早这样不就没事了吗,我还想着你要是不同意我就麻烦一下警察叔叔呢。”
如果说打架还能冒着命搏一搏,听到警察两个字,几个混混就是真怂了:“别别别,夏爷,不至于,真不至于,我们这就走。”
说完也不等红毛鸡发话,架起他就准备狂奔离去。
结果架的时候没注意,一不小心碰到了重创之地,疼得红毛鸡当即倒吸一口冷气:“艹!夏枝野!你这个小兔崽子王八蛋下手怎么这么狠!”
夏枝野眉梢一挑:“抱歉,不小心呢。”
呢,你还呢,堂堂一个大男人你还呢。
红毛鸡看着那张人模狗样的脸,忍不住破口大骂:“别给老子撒娇!老子不吃你这套!你说你长了这么张小白脸,去找个富婆撒娇早就发家致富了,还怕还不上这点钱……唔……你们别捂我的嘴,让我说……唔……”
鸡毛掸子架着他们已然失去求生欲的带头大哥飞快地消失在了南雾市冷酷无情的大雨里。
夏枝野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沉默不语,少年颀长清瘦的背影在雨幕里显出些许萧索落寞。
宋厌没缺过钱,但也知道这个年纪男生的自尊心有多强,当着同龄人的面被戳破如此落魄的真相,还被用傍富婆这种话来侮辱,多少会有些难堪。
于是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转身欲走,却听到雨声激烈之中缓缓传来了一句:“有道理啊……”
语气饱含久逢知己的赞同之意与茅塞顿开的恍然之情。
宋厌:“?”
什么有道理?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见本应备受创伤的落寞少男缓缓转头,用一脸探讨宇宙的尽头到底是铁岭还是松花江的认真表情看向自己:“你说我这张脸......”
“?”
“如果会所挂牌是不是真的挺值钱?”
“……”
希望能值个给你治脑子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