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靖西笑而不语地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继而转身面向那座漆黑无光的水槽。
注意到变化,朱诺最后掐了男同事一把,又朝唐靖西的背影努努嘴,男生会意也不再耍贫嘴,两人乖乖站到了总负责身后。
恰在此时,那束深入水底的蓝光又发生了变化,半人半鱼的生物自黑暗中现身,如以往的每一次一样,目标明确,眸光执着地追随过来,不错目地落在了唐靖西身上。
“汇报一下轮班以后的情况,陆一鸣你说。”唐博士不为所动,只是询问道。
被点名的男生十分得意地瞧了眼朱诺,那意思是,看吧,博士还是更喜欢我!然后恭恭敬敬地回答:“实验体03行为正常,就是大部分时间都隐藏在水底,不启用红外摄像机就很难观察,有用数据不多。”
话说至此他不禁朝水槽方向看去,静了几秒,复又补充:“不过您应该也注意到了,每次只要您来这里,他都会那么看着您。”
唐靖西平平“嗯”了一声,隔着空旷的实验室与其对视。
你到底在想什么?
男人清冷的眼眸微微眯紧,瞳仁如同融进了深水的暗色,他凝神注视着那头苍白的野兽,心想,难道真的是因为我在所以才会出现的?
为什么?
那一夜睡至深沉,唐博士做了一个难以描述的梦。
幽暗的夜色仿佛变成一团有实体的雾气,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死死束缚住他的身体。梦境中的力道和重量都分外逼真,气息近得犹在耳侧。
他能听到雾气深处的喘气声,濡湿的诡异触感蔓延开来,描摹过脖颈和胸腹。那家伙坏透了,故意啮合牙齿,轻咬啃噬,细细密密地斯磨,撵出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儿……他难受地挣扎,脚背绷紧,手指用力一扣,指甲便情不自禁地掐进一种冰凉滑腻的东西里,勾出血丝,抓出深深几道。
唐靖西猝然惊醒,于黑暗中出神片刻,再怔怔抹了把汗湿的额头,翻身下床。他走进盥洗室,捧了好几把水泼到脸上,这才勉强冷静下来。
紧接着一抬头,他再次怔愣,看着镜中人像眉心不觉一点点拧起来,迟疑半晌,他才难以置信地拉开衣领——
在脖颈右侧靠近肩窝的位置,有一片鲜红且显眼的出血点,一口大小,是什么东西根本不言而喻。
那一刹那,唐博士构筑了将近三十年的唯物主义世界观生生碎成了渣。
什么情况?
春梦而已,怎么还……留印儿了???
第二天,为了掩饰不安分夜晚的小意外,唐博士不得不换下一贯的白衬衫,用一件高领线衣取而代之。
早晨九点,研究室全员集合,核心实验室抽水的声响震耳欲聋。
唐靖西给余乐引荐了一圈今后的同事,完事以后便打开平板回顾往期检查记录的数据,以便在脑内留下印象,这样等最新结果出来后能更快发现差异。
余乐只能旁观,不能插手,这会儿见其他人都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只有他闲到掉毛就难免有些无所事事,于是故技重施地蹭到了唐靖西旁边,笑眯眯地说:“师兄~”
唐靖西不用抬眼皮也知道他没憋好事,直言拒绝:“不行。”
“……”余乐憋了三秒,冒出来一句,“你今天就不是很可爱了,一副母胎solo三十年的样子,该不会是昨晚没睡好吧?”
唐靖西:“……”
被戳到痛处的唐博士侧头看他:“是不是连旁观都不想了?”
“那怎么可能,不然谁给师兄分忧解难?”余乐卖了个乖,改为安安分分站着,不再跟唐靖西的忍耐力上蹦迪。
不多时水槽被抽空了大半,工作人员将实验体围进隐藏在池底的升降台,而后托出水面。
其实在最初阶段他们设计过很多诱捕方式,毕竟对于未知生物的定位是野兽,那么自然会考虑到难配合的问题。谁曾想与外表不相符的是,朱雀几次接受检查都表现得非常温顺,从未有过任何攻击举动。
但基础的安全措施并不会被省略。
唐靖西戴上医用手套,取过注满麻醉剂的注射器,跨过防护栏,而从始至终,那道没有温度的视线就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余乐不愿意放过每一个能近距离观察的机会,立马做好防护工作,亦步亦趋地跟在师兄身后。
他早就注意到了实验体的古怪。
“它好像很在意你?”余乐看看实验体又看看唐靖西,声音中似有不解。
唐靖西不置可否,只是道:“是有一点,但也不难解释,毕竟在他破壳而出的全过程里我是距离最近的那个人。朱雀一睁眼就看见了我,动物本性,可能有点认母反应。”
余乐听闻一翻白眼,心说,哪有这么认母的,这不是妈见打还能是啥?
唐靖西专注工作,不再理会某人此起彼伏的OS。他挨着朱雀单膝蹲下身子,小心抚开披散在它肩头的潮湿长发,然而还没等落针,余光扫过,他整个人不由得愣了愣。
在那片光滑冰冷的肌肤之上,肩胛位置,竟印着三道抓痕!
封闭水槽,没有天敌,它绝不存在受伤的意外。
无法避免的,唐博士回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
——To Be 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