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风再问谢玄度:“好孩子,你不喜欢练剑了么?”
谢玄度从他手里取来风车,说道:“我喜欢练剑,也喜欢玩儿呢!”
谢清风眨了两下眼睛,微笑道:“哦,你这小崽子贪心,喜欢的可有点多了,小心到头来剑也耍不好,玩也玩不自在。”
谢玄度小时候就知道怎么故意气一个人,仰着下巴说道:“谢清风的儿子岂是庸才?玩得再自在,剑也能耍得一等一的好,这里与我平辈的人,没有谁是我的对手。”
谢断江听了他这句话果然脸色铁青,不自觉搂紧了手下的谢玄鸿。谢玄鸿则呆呆地睁着眼睛,一直盯着谢玄度手里的纸风车看。
谢清风闻言大笑起来,将谢玄度抱入怀中,探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没错,就该如此,这才是我谢清风的儿子! ”
谢玄度活到如今,真正将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唯有当年的谢清风,是以到了这样难捱的关头,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
彼时谢清风音容犹在,可他高大清癯的身影却逐渐消失在谢玄度眼前。谢玄度一个心乱,伸出手去捉谢清风的衣角,没捉到,站起来去追,追不见时,他跪下抱头痛哭起来,“孩儿疼了,你不管我了么?爹,爹——!”
情急之下,他势似发疯,反手狠狠抓挠背上的咒纹,抓得肩头血痕斑斑,试图去消解那其中的痛楚。
“谢玄度!”
突然间,一只手牢牢捉住他的腕子,将他扯起来抱进怀中。
谢玄度看不清对方的面容,身体还在不断地挣扎、痉挛。那人环着他的手臂越收越紧,任他如何都无法挣脱,只能苦苦捱着,不一会儿额上便汗水涔涔。
来的自然是张人凤。
他的手掌覆上谢玄度的后背,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灵力去压制他体内的邪煞。
这邪煞与灵力相克,一旦咬住灵力就会不断吞噬,非得将对方吞个一干二净才算完,若非修为深厚之人断不会为着让谢玄度少一分苦痛就舍得这般做。
可张人凤却全然不在乎。
对于受焚的谢玄度而言,这灵力正如一汨汨清凉的泉水浇在后背上,那些刺痛渐渐消隐。受了这么久折磨,他终于能舒缓一口气。
“明郎,没事了,很快就会好的。”
他声音温柔,落在谢玄度额头上的手也温柔。
谢玄度仿佛安下心来,手指紧紧捉着张人凤的衣裳,无意识地说道:“别走,别走……求求你了……”
张人凤拨开他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显露出那张白皙俊美的面孔。谢玄度仰在他怀中,半睁着的眼睛里无神,嘴唇苍白,脸颊却艳红,看上去可怜极了。张人凤伸手在他干裂的嘴唇上摩挲了片刻,而后拥他入怀。
“我不走。”
张人凤一收手臂,谢玄度的面庞埋入了他的胸膛中。谢玄度闭上眼睛,昏迷前,他闻见这人身上清冽的香气,意识到这是张人凤。谢玄度喘息两声,喃喃道:“张人凤?我欠你的,我又欠你了……”
还没说完,唇上落下一片微凉的柔软,是张人凤的唇,将他余下的话封在喉咙当中。两人的呼吸纠缠错落,皆发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张人凤按住他的后颈,仿佛要入骨血一般拥着他,逐渐加深这个吻。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稍一松手,谢玄度的头便歪在他臂弯间,人已睡去。
张人凤望着他安静的睡颜,轻喘了片刻,仿若叹息般呼出一口气:“我陪着你,好好睡罢。”
……
桃李符折磨谢玄度两个时辰之久,到他真正醒来已经是三天以后。
这三日梅开云也在沉睡当中,他身上的邪煞由谢玄度受着,而他已经跟寻常中原人并无分别。
楚岚君每一日都会来探望梅开云,给他喂些符水,用以调理气力。
这日进到房中,楚岚君关上门,又在门上贴了一张锁咒,而后抬头望向房梁。
她道:“前些日还只是在房顶偷窥,今日你倒敢进来了。何方来的小贼,还用我请你下来么?”
说着,她手上化出羲和,长鞭一甩,猛地抽向房梁,“嘭”地一声直打得木屑飞溅,灰尘簌簌。
梁上人见识到羲和的威力,不得不翻身落地。
楚岚君本想再抽一记,给他吃些教训,见这人腰上竟佩戴着谢家的信符,立时收了鞭子,抬眼细瞧去,不正是当日在梅敬亭寿宴上所见的谢家子弟么?
没有记错的话,这少年名唤谢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