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与剑相交,铛地一声,谢玄度唯觉手臂登时麻了半边。
他往后略退一步,才堪堪抵住焦尾这一刀。
宋轻舟的剑怎可比万骨枯之锋锐?要不是谢玄度将真气灌入剑身当中,方才这一击,万骨枯必能斩断此剑。
然而,尽管此时剑还未断,剑刃上已被砍出一道小小的缺口。
万骨枯砍向谢玄度的肩膀,谢玄度以剑抵挡住,才保住自己一条手臂,只是对方的内力强劲沉稳,让他无法抽剑撤身,只能硬生生扛着这骨刀,不一会儿,他额上冷汗涟涟。
这一下,焦尾已将谢玄度的功力试探出七八分,冷讥道:“出剑还是那么快,可力量却不如从前了。你该知道自己不是本尊的对手,梅敬亭给过你什么好处,要你拼上性命来救他?”
说罢,焦尾使出千钧之力重重地压下,刀刃已抵入谢玄度的肩头,切出一道大伤口,鲜血急涌而出。
谢玄度道:“他帮我救过一个人的命,要还!”
他使力将焦尾的刀推开,手腕一翻,倒转青锋,直接朝焦尾刺去。
焦尾轻松地挡下他的剑,再问:“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谢玄度一招未中,再行一招,他忍着肩上的疼痛,笑道:“我可不打算为此丢了性命,你也没本事杀我。”
“哦,是么?”
万骨枯在空中急削半圈,刀尖从谢玄度腹部掠过,瞬间勾出一泼鲜血。
谢玄度及时转身展剑,低头看了一眼腹部的伤口,好在他闪得够快,否则这刀真要将他开膛破肚不可。
他叹道:“唉,说句玩笑话,你干么动真格的?好狠心的小焦焦……”
焦尾一转刀柄,提上又要斩杀过来,忽地,眼前蒙过来一通白色粉末,焦尾下意识挥袖遮挡。
“尊上!”
那出手偷袭的人是梅敬亭,他撒下一手药粉,趁乱捉住谢玄度的衣领,强抓着他一起跑进身后的藏经楼。
众人站定时,藏经楼的大门已被梅敬亭用掌风扫上。
奔雷气急,叫人来强行破门。
焦尾令他们住手,“不必,梅敬亭活不了了。”
奔雷疑惑半天,才明白焦尾不是想放过梅敬亭,而是想放过谢玄度。
他问道:“这么好的机会,尊上怎么不宰了谢玄度那小子?他对您大不敬。”
万骨枯今日已经喝饱了血,因此谢玄度的血还残存在刀刃上。
焦尾抚摸上去,知那鲜血未冷。
他道:“留他一命,算本尊对大统领尽忠了。”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焦尾没有言明,就是谢玄度颈上戴着的那个金丝项圈,他似是眼熟,若他没有记错的话,当是苦行境境主张人凤的贴身宝物。
张人凤肯把这宝物送给谢玄度,可见两人交情匪浅。
一个谢玄度好对付,那张人凤却轻易招惹不得,这人表面上看着是斯文君子,实则是条咬人还不叫的疯狗。
奔雷请示道:“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焦尾面无表情地说:“烧。”
烧得干干净净,整个折梅宗都去给三娘陪葬。
……
这厢梅敬亭拉谢玄度进了藏经楼,找到博古架上一樽白瓷瓶,轻轻转动,便有一口密门打开。
“随我进来。”
梅敬亭带他来到自己闭关修炼的密室,谢玄度见这密室当中陈设简单,除了石壁与石床以外,就摆着一口炼丹用的神农鼎。
因梅敬亭强行破关,神农鼎失了火候,被烧得通体焦黑,现在鼎中还焚着真火,梅敬亭为谢归练就的那颗金丹也已经化为一捧粉末。
密室的门再度关闭,梅敬亭喘着粗气爬到石床上,他侧首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谢玄度以为梅敬亭在看他,过了一会儿才发觉他的视线一直在他身后的石门上,谢玄度转身,正看到一幅画像。
画像当中绘着一女子,身穿殷红色绸衫,手握风雪宝剑,细眉杏目,说不出的娇美动人。谢玄度见画中女子发间斜插着梅花钗,认出这便是梅敬亭的夫人李三娘。
谢玄度暗道:“难怪梅开云那小孩长得那么漂亮,眉眼更像他母亲。”
他捂住自己腹上的伤口,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暂时安全,没有性命之忧,只不过他身上这些伤为万骨枯所伤,不似寻常那样好恢复。
梅敬亭冒了一头虚汗,问道:“你现在不怕疼了?”
谢玄度道:“怕啊,怕也没用……不如你说点别的,转移一下我的注意力。”
他轻喘着,身体倚着门墙滑下去,瘫坐到地上。
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淌进颈间。这样俊的一张脸,此刻苍白得毫无血色,看上去多少有点可怜。
他仰头看着头顶上的画像,问梅敬亭:“你果真杀了你夫人吗?”
若真狠心杀了李三娘,又怎会挂一幅画像在这里,日夜疏解思念之苦?
梅敬亭沉默片刻,道:“三娘虽不是为我所杀,却是因我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