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孙儿真有事,不信您问广飞。”
候在一旁的广飞躬身上前,竟如实说出要上报的事情,谢老爷子伸出手指指着谢珵,“你、你、这就是你说的要事?”
谢珵抬手蹭了蹭鼻尖,给了广飞一记刀子眼,从前挺聪明一个人,怎的在官府呆了几日人都变傻了。
“那个,祖父您听孙儿解释。”
谢老爷子厉声:“跪下!”
谢珵忙收起不正经,撩袍跪在谢老爷子脚下,只听谢良冀道:“你成天厮混在花楼就算了,这次竟然还因为一个风尘女子将国舅府的人打死,老夫从前是怎么教导你的,你全忘了。”
谢珵唇角平平,垂眸不语。
南燕世族掌大权,皇权听命世族门阀,谢氏在世族中占有重要地位,谢良冀一向不插手朝政之事,若不是谢舜上兰陵城游玩被公主相中,后又被赐王爵,谢老爷子这会儿怕是在自家院子晒太阳呢。
“祖父,孙儿以为,世族门阀越过皇权,已然将整个朝堂乃至南燕国搅的乌烟瘴气,谢氏身为世族之首,不可不管。”
谢良冀怒声:“闭嘴!”
“你公然替风尘女子开脱就是将谢家置于死地,兰陵城多少朝臣盯着谢氏你难道不知吗?”
陈郡谢氏、清河崔氏、琅琊王氏、龙亢桓氏四大门阀屹立百年,无论是声望还是地位都是其他世族无法岂及的。这四大家族手握南燕要塞兵符,世族若是心不齐,必将产生内斗,届时给了关外可乘之机,内忧外患,生灵涂炭,后果是任何人都无法承担的。
谢珵跪在地上不吭声,候在两边的侍卫也连忙跪地,谢老爷子鼻息急促,看着谢珵不做声,他更是生气。
“跪在这里想清楚再来找老夫。”
秋风穿廊而过,树叶洋洋洒洒地铺满青石砖小路。
谢珵长睫微颤,任由冷风灌入脖颈。他会向世人证明,他的选择没有错,也会向祖父证明,他没有将谢氏推向风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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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乌云密布,雷声阵阵,不多时,秋雨淅淅沥沥落下,浸湿一片。
南宁王府的红漆游廊入口,谢珵的红衣已然浸湿,雨水顺着发丝滴滴答答落下,整个南宁王府上下,无人敢让谢珵起身,亦无人敢送来一把纸伞为他遮雨。
广飞和昌辰在清风苑一遍遍求着谢老爷子,谢良冀静坐在屋内,无动于衷。直到下人来报,谢珵晕倒在雨里时,谢老爷子才命人将谢珵送回槿渊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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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宫里的时锦瑶今夜心神不宁,她起身推开支摘窗,听着外面雨打芭蕉的声音。
“还有两天了。”
她低声呢喃,今日谢珵离开时什么也没告诉她,她不确定谢珵能不能找到司钧死得不冤的证据。
时锦瑶伸出小手,秋雨落在她的手心冰冰凉凉的,方才有些困意的她此刻已然清醒。
“晚秋的雨还是凉了些。”
她不轻不重地说着,收回手看向远处,宫灯明亮,只是在雨幕中变得有些模糊,星星点点,清冷寂静。
“秋夜天凉,瑶姑娘早些休息。”
时锦瑶被这突然的吓得抖了下身子,她探出头看了眼窗边,小太监压低帽檐躬身候在墙边。
自时锦瑶住进宫里,胜公公就将小能子安排在时锦瑶的住处,生怕让时锦瑶过得不舒服了,谢珵那尊不好惹的大佛找上门来,他可担待不起。
小能子没抬头看时锦瑶,“瑶姑娘快去睡吧,秋季容易着凉,若是染了风寒,谢世子定会怪咱家照顾不周了。”
时锦瑶怔了一瞬,不知何时起,她对谢珵的名字就格外敏感,一如她见到谢珵时那般安心。
“能公公,世子爷当真有法子?”
小能子躬身立着,像是一个木桩子,“世子爷有没有法子咱家不知,可皇上纵着世子爷,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时锦瑶默了默,那日谢珵那般放肆,皇上也没说什么,这些事情许是皇上默许的。
思此,时锦瑶也不似方才那般不安,她合上支摘窗,又往香炉内添了两匙兰香香料,伴着雨声浅浅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