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这表情,费秀绣就知道他肯定一点儿也没听进去司弘业的话。
担心司弘业被这个找回来的儿子气进医院,她耐着性子说:“上个月不是告诉过你,司家和陆家定了娃娃亲的。”
司家和陆家几代交好,陆氏集团主攻科技、医疗方面,发展迅速,还和国家相关部门合作,司弘业的父亲担心自己百年之后,两家人会越走越远,于是和陆家定了孙代的娃娃亲。
陆家长辈逐一去世,司怀幼年走失,两家人的确渐行渐远。
现在司怀找回来了,司弘业便打算履行娃娃亲一约,也可以让陆家帮衬点司家。
司怀对娃娃亲什么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
他掀了掀眼皮,黑漆漆的眸子看向司弘业:“你想让我和陆家谁谁谁结婚?”
他的瞳仁比普通人的大一圈,像动物的眼睛似的,漆黑一片。
司弘业被看得一愣,随即道:“这是你爷爷的遗愿。”
司怀盯了他好一会儿,缓缓开口:“结婚的话……”
司弘业正想说这婚你不想结也得结,便听到司怀认真地问:
“是有礼金的吧?”
“按照商阳的习俗,肯定是有的。”
费秀绣点头,帮着劝道:“陆家老宅就在对面,修之正打算搬回来住,以后咱们住的也近……”
后妈念叨了好几遍娃娃亲对象的名字,司怀听清楚了,挑了挑眉:“陆修之?”
准确地说出了陆修之的名字,司弘业的脸色勉强好看了些,问道:“你们已经聊上了?”
司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问:“男人?”
“老司,你知道我喜欢的是女人吧?”
司弘业这会儿没空计较称呼问题,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脸抽搐两下,怒道:“陆修之相貌堂堂年少有为,年纪轻轻把陆氏发展得更上一层,是你高攀了人家!”
“男人怎么了?!”
司怀轻飘飘地吐出五个字:“男人,得加钱。”
“钱钱钱,我、我……”
司弘业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最后怒气冲冲地掏出一张卡,砸向司怀。
司怀抬手接住卡。
费秀绣赶紧给他倒了杯茶,拍胸拍背帮他顺气。
等司弘业稍微缓过来,她对司怀说:“小司啊,和修之见面的时候可不能这么胡闹,他常年住在白龙寺,平常接触的都是得道高僧……”
寺庙?
司怀乐了:“他是个和尚?”
“和尚得——”
“他不是和尚!”
司弘业吼完,感觉自己占了上风,气一下子就顺了,接过茶,慢慢地喝着。
“行吧。”
司怀遗憾地收起卡,起身上楼,走了两步回头问道:“老司,卡的密码。”
“老司是你叫的么!不用密码!”
第二天中午,司怀被门外的脚步声吵醒。
他睡眠浅,容易被吵醒,醒了就很难再睡着,躺在床上干瞪眼了好一会儿,索性起床,把书包里所有东西一股脑地倒到床上。
都是店里剩下的东西,一袋黄纸、小半包朱砂、毛笔……
一堆材料里静静地躺着块金丝楠木的牌位,上面写着道天神尊四个大字。
“祖师爷你没事吧……”
司怀连忙拿起牌位,检查有没有损伤刮伤。
这块木头可比他全部家当加起来都贵。
司弘业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司怀坐在床上,抱着个牌位,神神叨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气不打一处来,扬声道:“你赶紧给我换好衣服下楼!”
“修之今天搬回老宅,你好好解释下昨天的事,再拿上贺礼祝……”
司怀充耳不闻,把祖师爷小心翼翼放到桌上,细密的雨丝穿过窗户缝飘了进来。
他关上窗,看见对面别墅大门缓缓打开,一辆黑色的商务轿车停在别墅门口。
司机撑开伞,小跑到后座开门,一个男人缓缓下车。
他穿着深色西装,下身西裤笔直修长,一个侧影都透着冷冽的气息。
司怀只瞥了一眼,立马被他周身浓重的阴气所吸引。
普通人撞鬼,会阳气减弱,倒霉几天,哪怕是被鬼盯上的人,也只是身上某些部位会有阴气的印记,鬼的印记。
而这人从头到脚都萦绕着阴气,分明就不是个正常人,比鬼还像鬼!
司怀体质极阳,鬼神不近,跑遍华夏各种鬼楼凶宅,都没有遇见过鬼,要不是远远地看见过鬼差,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阴阳眼。
难得看见这么多阴气,他双眼发亮,随手拿起挂在椅背上的T恤,套上就走。
见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司弘业火冒三丈:“你又要出去摆摊丢人现眼了?!”
“司家怎么会有你这种——”
司怀挥了挥手,打断道:“我去陆家看大和尚。”
司弘业一怔,吼道:“他不是和尚!”
“臭小子你把贺礼给我带上。”
司怀下楼,拎起桌上的礼盒,径直走向陆家。
两家就隔着一条路,没几步就到了。
陆宅大门敞开着,司怀站在门口,晃悠着手里的袋子,犹豫是不是应该礼貌点,按个门铃。
忽地,一阵凉意迎面而来。
他偏头看过去,刚才那个男人出现在身侧,轮廓鲜明,眉眼冷峻,一双凤眼淡漠地看着他。
司怀愣了愣,一时间忘记面相的事,只看得到对方的皮相。
“司怀?”
声线低沉,和昨天电话里的声音一样。
司怀回过神,摸摸鼻子,举起礼盒:“老司让我给你的。”
陆修之接过:“替我谢谢叔叔。”
两人指尖微触,寒冰似的冷意沿着手臂钻了过来。
司怀低头看他掌心的纹路,又看了看眉眼,有些失望。
百分之百是个活人,原装魂魄,应该只是体质特殊。
不过身上冷冰冰的倒还挺清热。
雨势逐渐加大,从雨丝转为雨珠,树叶被打得啪啪作响。
陆修之瞥了眼林荫道,打开伞,走到司怀身旁,微微侧身,将人护在伞下。
“进屋坐。”
“我……”
话未说完,司怀注意到伞外多了一双脚。
一双淡青赤|裸的小脚丫。
他偏了偏头,呼吸一滞。
是鬼。
鬼!!!
活生生、水灵灵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