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大喜,“小姐,您想通了?”
褚长扶没说话,只沉默地拾掇床上,将自己弄乱的地方摆正,铺枕头的时候忽而带起一个东西,有什么‘叮’的一声掉在地上。
褚长扶蹲下,拿起来看了看,发现是个她早年使用的储物戒指,神念进去一观,里头放的都是她许久不用的法宝法衣和小玩意儿。
她突然一愣,看到了一个小香囊。
上面趴着歪歪扭扭的刺绣,将鸳鸯缝成了鸡不鸡,鸭不鸭的,委实难看,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倾尽所有给她的,每个步骤都掺着血,她想了想,始终没有丢,一直收着。
褚长扶将香囊拿出来,指头摸着凹凸不平的绣面,思绪不受控制飘飞,仿佛又瞧见了那个眼神凶狠,如狼似虎的孩子。
她与赢闵定亲,自小便知道自己是他的未婚妻,经常来赢家找他,一来二去赢家就跟她第二个家一样,往来频繁。
有一天她想骑赢闵的灵兽,到了专门养灵兽的院子,不经意一瞥,发现角落有个小孩在跟其它灵兽抢肉吃。
那孩子不过四五岁的样子,脏兮兮的,身上有血,正呲牙咧嘴、凶猛地瞪着练气期的代步灵兽。
灵兽身上也有些轻微的伤,似乎被孩子吓到,缩了缩身子,叫小孩得逞,快速窜到它跟前,夺走了它的食盆,大口吃里头的肉。
他牙口好,食量也大,一大盆的肉吃掉了足一半,给那灵兽留下一半。
褚长扶站的位置很巧,在赢闵养的灵兽侧面,被完全挡住身形,那小孩并没有注意到她,享用完便带着满身的伤,大摇大摆离开。
一路上尽量避着人,躲不开就用带着戾气的眉眼死死盯着对方,吓的人家纷纷让路,活像个小恶霸。
等他走过褚长扶听到了下人们的嘴碎。
骂晦气的,说他怎么还没死的。
就是个贱种,被人替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真少爷。
夫人没弄死他,是夫人开恩。
这样的话多了,让她免不得怀疑小孩的身份,听着跟赢伯伯和赢伯母有关。褚长扶心中好奇,脚下不自觉挪动,继续跟着。
小孩很瘦,每次有人骂,那单薄的背影都会顿一顿,说明他听到了,但好像早就习惯,很快调整好自己朝偏僻的地方走。
没多久到了一个荒废的院门前,像是里头藏了宝贝一样,郑重其事的搬来一块石头,垫着脚用钥匙开了门,进去后又将门严严实实从里头插上栓,晃了晃确定推不开才入了内屋。
不知道什么时候藏的,突然从怀里掏出两块肉,朝角落一丢,没一会儿破烂的柜子下钻出来一只小猫。
小猫狼吞虎咽地吃着肉,和它的主人一样,胃口极好,不消片刻两大块肉下了肚,小猫舔了舔嘴角,收拾了一下自己后几步奔到随意躺在稻草堆里闭目养神的人身边,要依偎着他睡。
那人嫌它烦,将它推去一边,小猫不死心,又爬过来,他再推,它再爬,好几次之后小孩没了脾气,叫小猫靠过来。
一大一小就这么借着正午的太阳,暖暖地睡了一觉。
小孩身上狼狈,小猫也不遑多让,都像被人抛弃后的流浪者,互相抱在一起取暖,画面叫人瞧了莫名心酸。
褚长扶左右没什么事做,一个法术叫一人一猫彻底昏睡,从储物戒指里取出灵酒,捋起袖子开始清洗小孩身上的伤,又喂了他一颗丹药,眼瞧着他裂开的地方慢慢愈合才放心离开。
事后找人查了查,原来那小孩还真跟赢伯伯和赢伯母有关。
是他们的第三个孩子,但他们觉得不是亲生的,因为那孩子没有灵根,最差的都查不出来。
这几乎不可能,毕竟赢伯伯和赢伯母天赋都很高,他们的儿子只会更好,比如赢闵和赢明,两个妹妹也不错,旁系亦有几个小孩,从来没出过连最差灵根都没有的普通凡人。
他们怀疑被人调换过,有妄图让儿子泥鳅变真龙的人把他们天赋很高的儿子抱走,丢了个没有灵根的想让子孙后代过好日子。
或者仇家潜入进来,夺走了他们精心养胎的孩子,留个凡人孩童气他们。
他们怎么肯,虽然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但是不妨碍他们讨厌这个孩子,连给他命名都没有,随便找了个老嬷嬷送去偏院带着。
还是担心孩子是自己亲生的,没有掐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老嬷嬷也是个筑基巅峰,不算委屈他。
一开始他的日子确实还行,有吃有喝有修炼的资源,不能灵修,但是可以体修。
体修比灵修苦百倍,前期投入很多很多,要用到不少天材地宝,只有家族的少爷小姐,和大宗门的弟子能消耗得起。
这也是他被放弃的原因之一吧。
本来就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他修炼还需要大量投入,依着赢伯伯赢伯母的意思,他就是被替换的,替换的人有可能是赢家的仇人,也有可能是藏了私心的坏人,他们当然不愿意当冤大头,所以他的修炼资源其实都来自老嬷嬷的体己和多年储蓄。
老嬷嬷是真的疼他,把他当自己儿子养,她去世后小孩就像个野孩子一样,待遇连普通家奴都没有。
老嬷嬷似乎也担心她死后小少爷被人欺负,在他身上画了很多高阶炼体符文,还在院里布了聚灵阵。
那小孩不算完完全全没有自保的能力,身子看着瘦弱,实则修了体术,手脚有力,也是这个原因,他能打得过灵兽,在虎口里夺食。
兴许是有过一次,往后她也有意无意往那处跑,经常能看到他,几乎都在家奴给灵兽投食的时候出现,三天一次。
肉不是普通的,是吃灵米喝灵泉长大的禽类,体内有灵气,也会助他修炼。
他并没有固定从一只灵兽嘴里夺食,会不断挑战更高阶的,也因此,身上挂伤家常便饭,有时候还会被家奴和侍卫欺负,身份稍高一些的管事也看不起他,动辄打骂,每次不大的小孩反抗都很激烈,惹怒对方后挨打挨的更狠,伤也更多。
回回她瞧见都会弄晕他,也不做别的,给他疗完伤就走,后来一次喂丹药时,发现小孩睁着眼,手里拿着匕首,插在一侧的大腿里。
对自己下手极狠,通过这种方式醒着,还是淡黄的乳眉蹙起,凶巴巴问。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