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因为伏地魔已经……

他混乱地看着那团包裹了埃芮汀丝的白光，以为自己是出现了错觉，没想到短短一刹后，那个声音再次怒不可遏地说话了：

“这个该死的贱人——她竟敢将自己的灵魂和死神的灵骨融合，死神的人格正在吞噬她的自我，再这样下去，连带着我的灵魂也会——”

“德拉科·马尔福！”伏地魔暴怒地喊出了德拉科的名字，“你和你的父亲一样愚蠢，竟然这么简单就听信了她的胡扯！这是一条死路！你竟然放任她走到这一步——她根本不可能在死神庞大的记忆侵蚀下保存自我，她的理智，‘埃芮汀丝’这个存在会被从此抹杀，剩下的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可怕怪物！”

“你在说谎——”德拉科虽然还不知道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本能地选择相信埃芮汀丝，“埃芮汀丝很强大，她答应过我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

“她再强大能有掌控冥间的神强大吗！？”伏地魔怒吼道。

七角星上的第一角，黑色的种子在灿烂的白光中碎成了齑粉，第二角上的复活石也开始产生了裂痕，伏地魔的声音越发急躁：

“快来不及了——时间不多了，快——快破坏这个魔阵，等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德拉科站在原地没动。

“你还在等什么？！难道你最爱的人被一个不属于这世间的怪物取代你也无所谓吗？！”伏地魔的声音尖利而高亢，蕴含着强烈的恐惧。

“你还在等她恪守诺言？！别傻了，她根本不爱你，你自己想想吧！她从来没有承认过她爱你，她连一句我爱你都没有对你说过！我一直附在她的灵魂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她的真心了！你这个蠢货，你现在阻止了死神的苏醒，她还会像以前那样留在你身边，她还需要你，需要你的存在让她模仿爱的行为，让她像个‘正常人’！但是如果仪式成功了，死神取代了她，你就再没有价值可言了，你愚蠢的犹豫，会让你永远的失去她！！”

魔阵中第四个角上的老魔杖在伏地魔话音刚刚落下后就片片粉碎了，白光中的伏地魔似乎被什么炙烤到了一样发出了惨烈的惨叫声。

“你还在等什么，快破坏魔阵啊！只有你才能做到，只有你才能挽救埃芮汀丝啊！！”伏地魔尖叫道。

伏地魔的话接二连三地在德拉科的心中回响，这些话仿佛转换成了实质的伤害击打在他的心中，他扶着墙，在痛苦中喘息：

“你错了……”

“什么？”

“你错了。”德拉科抬起头来，和虚弱的声音毫不相配的是他坚毅的神色，“你一点都不了解她的真心……”

“都这时候了你还要执迷不悟吗？埃芮汀丝永远消失你也无所谓吗？！”

“……对大部分人来说埃芮汀丝是这世界上最可怕强大的人，但实际上她只是一个胆小鬼……一个害怕失败的胆小鬼。如果把人关到一处谁也不在的漆黑空间，任何人都会害怕。”德拉科低着头，像是喃喃自语一般低声说道，“对埃芮汀丝来说，‘爱’就是那个漆黑寂静的空间。”

“爱上一个人对她而言是一个严重的失控行为，她害怕这样陌生的自己，害怕承认自己爱上我……她害怕失败……”德拉科说：“她从来没有向我索求过什么……她不需要我的帮助，甚至不需要我的理解，唯一的要求是我站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从前我把这看作她仅仅把我当成豢养的宠物的证据……但这也许是另一种可能……”

“她的自卑……让她不敢奢求别人的付出……她不近人情的束缚，其实只是在向我传达一声微弱的请求——”

“‘不要离开我’……”

德拉科握紧了垂在两腿边的双手，他想起了两个月前议事厅里那场缔结牢不可破誓言的画面，当时，缠绕在阿诺德和莱杰手腕上的线是红色的。

但就在两年前，他和罗伯塔在一间满是灰尘的仓库里缔结牢不可破誓言时，从埃芮汀丝的魔杖里发出，并缠绕在他们手腕上的线是——

白色。

她的确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这样的话语，她总是，这样懦弱的，卑微的，将自己的心意默默地藏在行动里，即使被误会，也从不用言语解释一句。

第五个阵角上的隐身衣化为灰烬消散在了空中，德拉科的声音继续了下去：

“一直逃避表露爱情正是她拥有爱情的证据，一个想要通过模仿爱成为正常人的人，不会将自己的爱想法设法地隐藏起来。”

“愚蠢——！愚蠢——！！”

伏地魔失去理智的声音在白光中狂乱的嘶吼，而德拉科也终于走到了魔阵前，对上了白光中那双暴虐的赤红眼眸，从前的话他一定会充满恐惧，但现在的他毫不畏惧的直视着那双曾让整个欧洲都陷入噩梦的眼眸。

“……爱芮是胆小鬼，所以我不会逼她……我来做那个勇敢的人。你没有资格对她的爱评头论足，这个世间只有我才有资格在这个问题上发话，而我要说的仅有一句——是埃芮汀丝的爱，让我成为了世上最幸福的人。”

第六个恩赐，石头扳指随着一声咔嚓的碎裂声，在突然大盛的强光中化为粉末，强光淹没了伏地魔赤红的双眼，但奇怪的是，德拉科的双眼一点不受强光的影响，他在扩散的白光中轻易地就看见了那个身影。

她悬浮在白光中，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呼吸平静。

接着，她的眼皮颤抖起来，暗室中的白光一瞬间收拢，全部退回了她的身体，魔阵上的光芒在完成使命后完成熄灭了，地上的魔文也慢慢溶入地面消失不见。

德拉科在理智做出指挥前身体就冲进了魔阵，埃芮汀丝浮在半空的身体像是知道有人在下面等着似的缓缓降了下来，准确无误地落进了德拉科颤抖的臂弯里。

对德拉科而言，等待埃芮汀丝睁眼的这几秒，是世界上最残酷的刑罚。

终于，埃芮汀丝缓慢地睁开了眼，她狭长的双眼漆黑深邃，好像蕴含着夏夜最美丽的星空。

“爱芮……”德拉科颤抖地喊出她的名字。

埃芮汀丝的手从身后抱住了他，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回来了。”

德拉科紧紧地把她拥在怀中，埃芮汀丝抚摸着他颤抖的脊梁，听着他变了音调的声音在她耳边颤动地响起：“太慢了……我担心死了。”

“我答应过你，会把一切告诉你。”感觉到德拉科背脊的颤抖逐渐平息后，埃芮汀丝离开了他的怀抱，直视着他的视线：“你能听我说吗？”

德拉科睁着发红的眼睛，神色郑重地等待着埃芮汀丝的话语。

埃芮汀丝张开了嘴，她平淡的声音像是越过鹅卵石的冷冽溪流，在暗室里静静流淌：

“……在很早很早以前，当世界上第一个生命出现的时候，死神就诞生了，它的使命就是给人间带去死亡和恐惧，守护这片天地的平衡。”

“在漫长的时光里，它走过了这片天空下的每一寸土地，见证了数不清的春夏秋冬，既收割过十恶不赦的灵魂，也采摘过纯白无垢的灵魂。它一直冷眼旁观着人间的悲欢离合，直到有一天——它感受到了厌倦。”

“生者看不见它，亡者也看不见它，只有生命被收割的人在生死的缝隙间能够短暂地看到它的存在。它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已经不记得自己存在了多久的死神第一次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情绪——寂寞。”

“死神为了脱离天地的规则，用了一种特殊的方法将自己的灵魂和灵骨分离。它的灵骨被制成了六件神器流入人间，灵魂则投入冥河，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等待着被灵骨蛊惑的人们找到自己的转世，帮助自己复活。它没有想到是，天地间的力量太强了，死神原本是不可能转世的存在，它既不属于生者，也不属于亡者，它被冥河排斥着，总是等不到找到灵骨恢复记忆就早早死去了。”

“……然后呢？”德拉科颤抖地问。

“……死神已经不记得自己等待了多久，它终于轮回到了一个巫师家庭，但是那个婴儿的身体实在是太弱小了，光是承载它的灵魂就已经不堪重负了，为了不再进一步对身体造成负荷，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死神本能地对自己的一部分灵魂进行了封印，这直接导致了它出生后的失语。”

“后来，她逐渐长大了，庞大的灵魂依然让身体精疲力尽，终于在某一次，她的灵魂首次和身体分离了，迷迷糊糊中，她飘到了一处庄园，看见了一个男孩，虽然这时她还没有想起自己真正的身份，但她仍然再次感受到了曾为死神时的心情：为什么这个人可以这么开心地笑着？开心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情？以及留在心底最深的疑问……我也可以这样吗？”

“因为这场被她看作是梦的灵魂出窍，她和男孩的相遇就已经注定了，即使她没有进入霍格沃茨，没有成为一名巫师，她也会用尽办法出现在男孩的生活中。从这个梦起，男孩就和她绑在了一起。”

德拉科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死神转生的女孩和男孩在魔法学校里一起成长，他们携手走过了许多艰难，最终迎来了故事的结尾。”

“六年的时间里女孩在男孩身上尝到了喜悦和痛苦，甜蜜和哀伤，不知何时，她的心中生出了对死神而言有如毒药的一种感情。死神不死不灭，和天地永存，但唯有这种感情会让它烟消云散——，尽管如此，她还是执意想要告诉男孩——”

面对着德拉科反应过来后突然失去所有血色的脸庞，不等他阻止，埃芮汀丝露出了宛如百合花一样纯洁无垢的笑颜：

“……我爱你，德拉科。”

埃芮汀丝的身上突然光华大作，萤火虫一样的光芒陆续飞散出了她的身体，整个暗室被照得有如白昼，两人脸上的泪水也被同时照亮。

“我已经不是死神了。”埃芮汀丝说，“我能请你嫁给我吗？”

一个像是要把她嵌入身体的炙热怀抱给了她回答。

“笨蛋，这里应该让马尔福少爷来说——”德拉科温热的眼泪流到了她的后颈里，“爱芮，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