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29
“啊?!”
“啊什么啊?”程礼恶狠狠的回答,可习习的晚风和不正常类似40℃的脸红却出卖了他不忠于心的语言。
他回头,看着她慌乱到手足无措,在心底不由地笑出了声,可还是抑制住心绪,摆出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微不可闻的挑了下眉尾,“还不抱?”
“啊……抱!抱!抱!”陆枝枝一声比一声应得响亮,漂亮的尾音和弯弯的眉眼如此刻的皎月一般迷人。
程礼怔住了。
她或许,就是黑暗里熠熠生辉的伊卡洛斯,普罗米修斯用尽全力雕刻出的美物,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摄人心魄,靡颜腻理?
陆枝枝在背后背着他,忍不住一直偷笑。
她幻想过很多次在赤道上奔跑,在热带雨林里安眠,可因为害怕吸血的蚊子和逡巡的毒蛇雄蜂而放弃。
可现在,她似乎又捡了回来。
捡回来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梦。
关于夏天的故事,她知道的不多,可是每一样她都能如数家珍。
和记忆里的小男孩一块在河边吃西瓜,看蜻蜓浮在波光粼粼的碧波之上,乖巧的猫咪慵懒地趴在墨绿青灰的鹅卵石上,她伸出细软的小手指着他唇边的西瓜籽发笑,他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去揩掉,回过头来又密布如漫天霞帔般的红晕。
人有颜色吗?
陆枝枝好像记起来点了。
至少程礼有。
-=-=-
坐在桦江边,她还是有点慌乱地抱住他的手臂。
她怕。
她始终怕桦江,怕那段模棱两可,窒息,扼人的痛苦回忆。
再坚硬的盔甲也都不是天衣无缝的。
终有一处软肋可以攻破娇弱肉身的防线。
“还是很怕吗?”程礼感知到她的瑟瑟发抖,自然用力又心疼地拉紧她的肩膀,将生冷的脸靠近在她面前,尽量温柔地问她,“那我们回去?”
“不要。”陆枝枝紧紧的闭着眼,幼稚兮兮的拼命摇头,“我不要!”
“我想和你在一起。”
“……”
在一起?
他敏感的翦瞳不由得颤抖了起来,原本搭在她肩膀的手指突然有点无措的松了点,可是陆枝枝抱着他的力气却有增无减,生怕程礼插了翅膀一下飞走。
他又有点凌乱了。
正常男性谁受得了自家喜欢的女孩子这样黏糊糊的靠近自己?
更别提他家这小崽子还比大部分女孩子都可爱。
不。
应该是比全天下的女孩都可爱。
“我以为你会嫌弃我。”她缓缓的睁开眼,有点委屈地把下巴抵靠在他的肩头,清澈又有点忧郁的眸子在狭长亦如羽扇一般的睫毛后忽闪着。
程礼睐眼,“我为什么要嫌弃你?”
“我不会做饭,人也笨笨的……除了会弹钢琴写点歌以为就什么都不会。”陆枝枝苦涩地笑了起来,“礼礼,我是不是很无能?”
“就连像个正常人一样拥有完整回忆的能力都没有……哎……”
夏夜风多,但大多温柔,如柳叶拂面一般的触感悄悄袭来,她乌黑的头发太长太茂密,这样漫不经意的挑拨自然会带动其中的几缕异动。
他笃定的摇头。
“没有。”程礼伸手替陆枝枝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非常认真的盯着她的眼说,“你是你的时候,最可贵。”
“……”
她一下就哭了。
她眼睑湿润,顿时溢满一层薄薄的水雾,转而泪水又像刚刚和他斗嘴时一样咕噜噜的流下。
看她突然的红眼,程礼有点迷茫,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皱着眉头一字一句的问她,“怎么了?”
“没……”陆枝枝哑了声音,“只是从来没人跟我说过这话……”
“礼礼……”她郑重其事的说,“谢谢你。”
现有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人教会她如何爱自己。
爸爸妈妈教她说“我爱你”,却忘了教她如何说“我爱我”。
王尔德写过一句诗——
“爱自己是终生浪漫的开始,
所有的不期而遇都在路上。”
这句诗她读过,可书本上的释意永远都是最普通的字面翻译,真正要理解这句话还是需要生活身先士卒。
从前,她痛恨漫天黑暗的人世,因为这个世界鲜有恩赐,只会逼她苟延残喘。
可是,因为程礼的存在,她却觉得浪漫始然,一切不期而遇似乎真的都发生了。
是魔法吗?
程礼垂下眸子,没有应答。
但在心里,他已然小声地道了一句,“傻瓜,我说过。”
“六年前我对你说过。”
“也是在这儿。”
她不记得,没关系。
他记得。
总有一天,他会出人头地,再到那时勇敢的说出真相——
我们不仅认识,还是青梅竹马,还是彼此深爱,还是彼此唯一。
光的影子藏在身后,陆枝枝把头埋在他的臂弯里,温柔的体温一点点地渗进晚风之中,葡萄味儿的乌发像猫咪一样懒趴趴的歇在他光裸的臂膀上,程礼也没反抗,只是暗暗的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混蛋。
他似乎要率先违背和陆奶奶的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