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沙菲克家的房子相比,孤儿院都显得热闹有人气多了。
他最后看了眼狼头造型的门环,伸手叫了骑士巴士。
回到孤儿院,开门的是一个扎着马尾辫、满脸雀斑的小姑娘,看到门外的里德尔后,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退后了两步。
她叫什么来着?纳莎还是玛莎?
里德尔不以为意地从她身边走过,看到两个小孩啜泣着从门厅经过,随口问:“发生了什么?”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嗫嚅道:“比……比利和埃里克死了……”
她飞快地瞟了他一眼,“汤姆……你穿这么点,不冷吗?”
里德尔也是在上了骑士巴士后才发现菲奥娜没有把外套还给他,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
他没有理会小姑娘的问题,回忆了一下那两个略显耳熟的名字,想起了两个模糊的男孩面孔。
哦,是那两个曾被他恐吓过的可怜虫。
他没有接着费心去回想他们怎么死的,在孤儿院,死亡是一件司空见惯到不需要任何探究的事情。就算是普通的小感冒,在缺少药品、食物和专业照顾的情况下,都能恶化成危及生命的重病。
在这里总能感受到,生命的消逝比花瓣的萎落更为快速和缄默。
但里德尔从小到大都厌恶那些人对此的麻木和认命。
而且,虽然这个时候已经步入了经济萧条,但死亡率比起之后仍可以说是低。等再过九个月,二战正式爆发,更进一步说,等再过一年多,德国开始对英国进行轰炸之后,社会生产链条的崩塌带来的捐助人骤减和物资短缺才是孤儿院的噩梦。
里德尔其实还算幸运,轰炸开始到结束的那九个月里,刚好是霍格沃茨的开学时间,他并没有亲历炸弹在身边炸开的可怕景象。
但在开学前的那个暑假里,德国的飞机已经开始轰炸英国的空军基地,白天夜里都可以听到飞机从天上成排飞过的轰鸣。
那时,他曾彻夜不眠地站在窗边,盯着夜空中闪烁移动的红点,捏紧了自己的魔杖,设想着,如果炸弹突然落下,他能用什么魔法来保护自己。
虽然不想承认他也曾有过惶恐和畏惧的时候,但那一年霍格沃茨的开学,对他而言确实等同于避难的收容所。
只是就算进入了霍格沃茨,在当年的预言家日报上,也经常可以看到巫师们不幸被炸弹击中导致身亡的消息。
还有人在报纸上展开激烈的争论,痛斥格林德沃参与麻瓜之间的战争,借机扰乱魔法界的秩序,扩张自己的势力。
也是在那时,他对德林德沃产生了好奇,开始关注并研究他的理念和作为。
当他结束了那一学期,暑假回到孤儿院时,整个城市的满目疮痍和孤儿院内不幸被波及到的人的惨状,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之后他曾申请暑假留校,可是邓布利多拒绝了。
可能是怕他在霍格沃茨里偷摸做坏事。
——他也确实会做。
里德尔坐在自己的房间的木椅上,听着隔壁传过来的呜咽哭声,继续漫不经心地想着自己的那些陈年过往。
毕业那年,德林德沃被邓布利多击败,跟随他的黑巫师逃散各地。他留校任教的申请被拒,于是离开了英国开始周游世界,寻找并结交那些不甘失败的黑巫师,学习冷僻高深的黑魔法。
在这过程中,他也进一步深入了解了麻瓜的世界。
那段时间,二战的硝烟还未彻底平息,虽然枪炮已经停止开火,武器却还一直戒备地握在各国手中。美国和苏联的对峙,让所有国家都胆战心惊,生怕第三次战争会随时打响。
他曾亲历德国的分裂,见证整个国家的逃亡和封锁,也曾耳闻在古巴发生的那场惊心动魄的争夺拉锯。
世界的局势和人类的命运在两个国家——确切地说,是在两个麻瓜的手中,像鸡蛋一样滚了个来回,只要一个细微的颤动,这个鸡蛋就会在地上摔个粉碎。
里德尔一边为自己的性命竟被麻瓜威胁而感到屈辱,一边又不可避免地为那能够颠覆世界的巨大影响力所吸引着迷。
既然人类的生命如此卑微脆弱,为什么主宰这一切的,不能是他呢?
只能是他才对。
他如此坚信。
他在重回霍格沃茨申请教授职位时,邓布利多问他,是否找到了爱。
爱?
他游历了十年,足迹遍布十几个国家,然而他所看到的只有战争和暴力、流离与饥荒、恐惧和麻木。听到的是伪善者的谎言、强权者的叫嚣、失败者的怒骂和绝望者诅咒。爱,或许有,但在死亡的阴影下,这点如萤火一样微弱的光亮,大多扑闪几下,便会熄灭。
而熄灭的,难道就是邓布利多所宣扬崇尚的爱吗?
比起绝对的实力,那也太软弱无力了。
邓布利多说这是因为他没有找对地方,但在他追问究竟在什么地方时,又闭口不谈。
他觉得邓布利多也不知道他所信仰的“爱”在哪里,因为他也没有见到过那玩意,找不到足以支撑自己理论的论据,才需要把所有筹码压在那个被施展了保护咒的救世主身上。
里德尔不信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那就像是圣经里的上帝和天使,只不过是无能者为了宽慰自己而臆想出来的幻象。
即便波特打败了他,也不是靠的“爱”,而是他自己的失误导致的漏洞。
而且就算救世主打败了他,难道邓布利多就赢了吗?
不,那是波特的胜利。邓布利多死了,死了的就是失败者。
只有活着的人,才能书写胜利。
“里德尔先生——”系统不甘寂寞地想要发表意见。
里德尔温和道:“不关你是先生还是小姐还是别的什么,系统,麻烦你有点基本的礼数,不要在别人专心想事的时候强调自己的存在感,好吗?”
系统软硬不吃,用行动回答了“不好”。
“——你虽然是个行动上的妖精,空想上的巨怪,但在嘴硬程度上倒是胜过蛇怪的毒牙太多。”不等里德尔回击,它又说:“而且,如果你不相信‘爱’,那你觉得,当好感度到了一百,那叫什么?”
里德尔愣住。
“你之前曾试探我能不能看到你对任务目标的好感度,你要不要猜一猜,你现在对她的好感度是多少?”
“闭嘴!”里德尔声色俱厉地吼道。
“哦,好吧,别激动,别心虚,其实我也看不到。”
“……”
再一次把黑魔王戏弄得快要爆发,系统见好就收,满足地停止挑衅,独留里德尔一人对着窗户默默运气。
只是,过了许久之后,他被搅成一团乱的脑子里还在盘桓着系统的那个问题。
——好感度到了一百后,会是什么?
难道会是——
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