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市,都在唱着同一首歌——滴滴答答。这歌声,是动听的天籁,更是**的共鸣。都市里的那些江湖纷争,那些人际攻防,都仿佛在这同一首歌里,渐渐化为虚无……
一场久违的雨,终于从天空中落下来了。霎时间,满城陷落在一片雨雾迷茫里……
那群一直绕着建筑物盘旋飞舞的鸽子,收敛了羽翼,栖落在主人家楼顶的棚宇下,睁着一双双溜圆而乌亮的小眼睛,安静地看一场雨水,怎样演绎一场缠绵悱恻的爱情。无数汽车,鸣着汽笛,在迷蒙的雨雾里,前挨后靠地粘在一起,如一条雨中长龙,缓缓向前移动。街上的行人,在伞与伞的链接里,步履优雅地走着,不再行色匆匆。一场雨,让时间的脚步,慢了下来;让城市的节奏,慢了下来。
空气里,氤氲着雨与雾的和弦。那些原本因为各各矗立而咫尺成岸的高大建筑物,也在这多情的雨雾里,手拉起手,肩并着肩,再没有了曾经的冷漠与距离。一把伞下,两颗心,贴得更近了。原本僵硬而干瘪的柏油马路,也在雨水的浸润下,仿佛有了几分柔和与丰满。一座城,在雨里,洋溢着一片温情的魅力。
雨水的降临,给生活在水泥丛林间的花草树木,带来了福音。花圃中,花坛里,以及那些所有能接收到雨水的花儿,在雨水的润灌里,半张了朱唇,显出几分放肆与几分迷乱的姿态,像极了那些尽情享受爱情滋润的都市丽人。那些长久辛苦地站立于街边的行道树,在雨水的润灌下,痛快地淋浴着,酣畅地吮吸着。它们像极了那些外表刚强而内心脆弱的都市男人,长久压抑的情绪,终得一时的释放。而那些生长于水泥缝隙间的小草,亦是这场雨水的受惠者。它们像极了那些在都市夹缝里艰难生存的底层平民,几乎长期处于被忽略被漠视的状态。它们像迎接一场爱与关怀一般,迎接这场甘霖的降临……
雨水,落在楼顶上,滴滴答答;落在窗棂上,滴滴答答;落在阳台上,滴滴答答;落在树叶上,滴滴答答;落在花瓣上,滴滴答答;落在伞顶上,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滴滴答答;落在人心里,亦滴滴答答……一座城市,都在唱着同一首歌——滴滴答答。这歌声,是动听的天籁,更是**的共鸣。都市里的那些江湖纷争,那些人际攻防,都仿佛在这同一首歌里,渐渐化为虚无……
清澈的雨水,像天使的手,温柔而又细腻地,浣洗着一座城市的每一寸肌肤。空气里,那些飘浮的尘粒,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清新的雨雾,是一座都市馨香的呼吸。那些建筑物啊,行道树啊,广告牌啊,花啊,树啊,车身啊,马路啊……都被洗去了原有的肮脏,而变得焕然如新!惟愿这场雨,像一场圣洁的洗礼,也下到都市人的心里去吧,以洗去那些积淀在灵魂深处的污秽……
雨声滴答,声声入耳,亦入心。
这多情而智慧的雨声,慢慢地,慢慢地,叩开了一直封禁于重重水泥丛林里的心之门。
于是,在雨声滴答里——怀想此时的乡下。雨罩村庄,雨笼炊烟,雨落池塘,雨打篱笆,雨润青青菜园,雨洒翠翠竹林……
于是,在雨声滴答里——怀想杳远的幽谷。雨声滴答,在空寂里,发出梵音般的回响……
听着,想着,眼前的雨中之城,仿佛浑个儿化作了一抹轻盈的雨雾,翩翩然绝尘而起,氤氲于飘渺而旷阔的宇宙间。而一颗听雨的心呢,则悠悠然升华成了这一抹轻盈雨雾里的微小一分子……
在天权十六岁那年,父母觉得他大了,便打发他去岭南城北的码头,当一名搬运工。天权到那里时正是晌午,十几个赤,裸半身、体格壮硕的大汉正蹲在码头旁的一个简易棚里,捧着白瓷大碗,大口大口的吃着糙米饭。他们吃的很急,不怎么嚼就吞了下去。他刚站定,他们便齐刷刷地盯着他。
一个穿灰色麻布衣的中年男子走到他跟前,仔细的打量了他,问道:“来扛袋子的?”
天权点了点头。
他又问道:“吃过了没?”
天权又点了点头。
他便叫他坐到码头旁的石凳上去休息一会,天权照他的吩咐走了过去。那里已有几个吃过饭的汉子坐着。天权将包裹放到地上,那里一共有两条石凳,一条上已有两人坐着,还有一条上横躺着一人,他翘着二郎腿,用一条擦汗毛巾捂着脸,衣服穿戴得比那些赤,裸汉子要整齐。
天权走上前,客气地道:“这位大哥,能让我坐个位置么?”
那人挠了挠腿,没有说话。
天权又问了一遍:“我能坐个位置么?”
“不知道先来后到?”那人不客气地道,随后揭开毛巾看了看天权。天权也看了看他,他那脸却不像其他汉子,生地白净俊俏,很帅气。见天权是个毛头小子,根本不放在眼里,又掩起脸道:“一边去,大爷还要睡觉。”
天权暗骂城里人狗眼看人低,但也没办法,总不能第一天来就和人打架吧。他见路旁有块木板,便坐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