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错愕后,小男孩把手伸到了纲吉面前。
纲吉微微歪头,疑惑不解。
“吃吧。”
纲吉:“???”
“如果不疼,可以把我全部吃完,骨头都不要剩下。”
纲吉心脏揪了起来,他抓紧了胸前的衣服,眉头紧蹙,心脏酸酸涨涨的很难受。
哥哥明明看着他,眼里却没有留下他的影子。
清光他们的眼睛是死的,哥哥的眼睛却是空的。
空空荡荡,似乎任何东西都无法在他的眼中留下痕迹。
纲吉目不转睛的盯着小男孩,手指怯弱的蜷缩了一下,又伸直了,他抓住了小男孩衬衫的衣角。
见小男孩没有挥开他的手,纲吉高兴地扬了扬眉。
想到小男孩的话,纲吉不解:“我为什么要吃哥哥呀?”
小男孩目光幽幽:“不是你说我很好吃吗?”
纲吉涨红了脸。
“我、我、我说错了。”
纲吉收回抓住小男孩衣角的手,两根食指碰在一起相互晃动,一会儿看着小男孩,一会儿盯着地面。
“刚才的话只是、只是突然就从嘴里跳出来了。我、我想问的是,你没事吧?”
小男孩笑了笑,笑意浅尝辄止,不达眼底。
“脱口而出的话才是你的真心话。”
树影在小男孩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你是吃人鬼吗?”
“才不是呢!清光说了我是人类。”
小男孩微眯了下眼,眼中阴暗滋生,他直直地盯着纲吉,似要将纲吉看穿。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纲吉不自在的扭动着脚趾,站立难安。
小男孩扭过头继续看着河对岸的森林,没有说话。
纲吉悄悄地打量了一下小男孩,视线停在他的手腕上,踌蹴片刻,说道:“哥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哦,就一下,我很快回来!”
纲吉踏着木屐,哒哒哒跑远了。
小男孩视线追随着纲吉的背影而去,纲吉“咚”得一下摔在了地上,哭唧唧的揉了揉屁股,又爬起来继续跑。
短短一截路,他竟然摔了好几次。
小男孩看纲吉的目光已然变成了看某种奇怪生物了。
把他当成吃人鬼,我也变蠢了吗?
小男孩在心里想着,转而又继续盯着河对岸的森林。
形单影只而又小小的身影仿佛隔绝了世界。
半个小时后,哒哒哒的木屐声由远及近。
小男孩敛下眼,幽幽地扫了过去。
纲吉僵在原地,被对方看得心里发毛。
他缩了缩脖子,提起小木箱:“伤、伤口要包扎,不、不然会生病哒。”
“不用管。”
小男孩收回目光,往后一躺下,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他慵懒地眯了眯眼,干脆直接闭上了眼睛。
手腕上的伤,他并未放在心上。
或者说,这种伤于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纲吉皱了皱眉,没在意小男孩的话,他在木箱里找到了酒精、纱网、绷带。
这些以前妈妈教过他。
想到沢田奈奈,纲吉红了眼圈。
还能见到妈妈吗?
纲吉眸色黯淡,他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拿起酒精看向小男孩。
“可能会痛痛哦。”
“我讨厌痛。”
纲吉闻言,手足无措的立在原地,酒精到底是倒还是不倒呢?
纲吉看了看小男孩手腕上的伤,眼神逐渐坚定,他暗暗点头又靠近了小男孩几步。
见小男孩没反应,他拿起了小男孩没什么肉只剩下骨头的手,小心翼翼的就像是对待世界珍宝似的。
他和珍宝一点都不搭。
小男孩抬手挡住了原本就闭着的眼睛,那双鸢色眸子里有着怎样的情绪却是无人知晓。
酒精倾洒在了他手腕上,刺痛让他咬紧了牙关,额头上也冒出了许多冷汗。
纲吉一抬头就看到了对方发白的脸色,从这个角度看,仿佛对方的肌肤白得透明,血管、经脉都隐约可见。
像是感同身受般感受到了对方的疼痛,纲吉眼里漫起了水雾,他凑了上去。
“呼~呼~”
小男孩揉了把眼睛,抹掉了额头上的汗水,装作没感觉似地问:“你干什么?”
“呼呼就不疼啦。”
纲吉认真地说着,盖好酒精瓶盖将其放到了木箱里,又从木箱里拿出了纱网,缠在伤口上。
小男孩手上的肌肉颤动了一下,纲吉见此,又呼呼的吹了吹。
温热的气息拂过伤口,有些灼热。
缠好纱网,纲吉又缠了几层绷带,这才如释重负的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收拾好医疗木箱。
“好啦。”
小男孩看着自己包成粽子的手腕,十分怀疑伤口会捂得加重伤势。
虽然他想要干脆的死掉,但一点都不想增加伤口带来的疼痛。
回去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医院吧。
纲吉坐在地上,揉捶着小腿,抬眸。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沢田纲吉。”
“津。”小男孩一顿,撑起上半身看向纲吉。
阳光在纲吉眼里留存了光芒,那双眼睛光彩四溢,星辉灿烂。
但纲吉澄澈真诚的目光却略微灼伤了他,他扭过头盯着水面,身上的阴暗散了一点。
他想了想,说道:“太宰、太宰治。”
“太、太宰、治。”纲吉艰难地重复着太宰治的名字,反复念了几遍,才眉开眼笑,“我记住哥哥的名字啦~”
“傻子。”幼宰嘀咕。
“什么?”
幼宰没回应,只是安静地凝视对岸的森林。
纲吉见此,识趣的没有说话打扰幼宰,而是将兔子玩偶放在了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晾晒。
他自己也坐在旁边,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盯着幼宰,一点都不觉得腻烦。
只要不是一个人,哪怕在恐怖的森林中,纲吉也一点都不害怕。
只要有人陪着,就算没有说话,他也不会觉得孤单。
那些隐隐约约的私语也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讨厌一个人呆着。
即便他什么都不懂,这点愿望却十分强烈,就像是他另一个想要回家的愿望一样强烈。
但清光他们很忙,他们也一直在不嫌麻烦的照顾他。
所以他不能告诉清光他们,那会给清光他们带来困扰和麻烦。
可是、好想和清光他们好好地相处啊。
因为我们才认识不久,所以没办法变成和妈妈一起生活时的那样吗?
纲吉撑着脸颊,蹙眉思考。但他脑子里装的东西太少了,思考了半天却是一个答案都没有。
“啊欠~”
纲吉揉了揉鼻子,搓着自己的手臂。
身体的冰凉,让他有些冷。
这时,一块黑布从天而降盖在了他的头上。
纲吉与黑布奋战了好几回合,才将黑布扯开。
一看,他才发现这不是黑布,而是一件外套。
纲吉看向幼宰。
“把湿衣服脱了再穿上。”幼宰的声音里透露着一丝小孩子气的别扭。
“嗯嗯。谢谢哥哥。”
纲吉麻利地脱下湿衣服,套上了幼宰的外套。
纲吉投射在地上的影子,与他保持着同样的动作。
纲吉向前走了几步,那影子也朝前移动,收回了探向树荫的小脚,乖巧地待在纲吉的脚边。
幼宰本就比纲吉高,外套穿在他身上,也刚好到了大腿处,能够保暖。
“刚才回去怎么没换衣服?”
幼宰无聊的敲着石头,状若无意的问道。
纲吉突然反应了过来,啊了一声,随即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忘记了。想着哥哥在这里等着,还要处理伤口,就忘记这件事了。”
“果然是傻子。”
纲吉嘟了嘟嘴,不高兴:“纲吉才不是傻子。”
幼宰背过身背对着纲吉,他的肩膀小幅度的颤动着,似乎是在偷笑。
纲吉眨了眨眼,不明白幼宰是怎么了,只好闷闷地坐了下来,等待着湿衣服晒干。
时间一晃,太阳开始西下了。
纲吉捏了捏衣服,他的衣服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纲吉换上自己的衣服,又将幼宰的衣服还给了幼宰。
“谢谢哥哥。”
幼宰随意地接了过去,又扔到了一旁,袖子掉在了水里,很快就浸湿了。
纲吉扫了眼袖子,又瞥了眼西下的太阳,好奇道:“哥哥,快要天黑了,你不回家吗?”
“嗯。”幼宰撑着脸颊,保持着之前盯对岸的动作不变。
“为什么不回家呀?夜晚可是超级可怕的,还有怪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