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身无分文，回去的路上，柔娘在身后抽泣，一步一停，兰亭浑浑噩噩，也没工夫理会她，只在脑子里盘算着，怎么还了狗娃这一百文钱。

不然，等狗娃去夜枭那里的时候，从夜枭的月钱里扣些？毕竟，这事，也算得上是他造成的事？

兰亭磨了磨后牙，心想这决定靠谱些。

祝婉儿和狗娃对视一眼，耳朵里听着柔娘的哭泣声，心中郁猝不已，这平白带着一个女子去书堂，要对徐夫子做何解释，又怎么安置她呢？

再瞧她的模样，已是及笄之年，真是谈婚论嫁的时候，去书院，年纪也尴尬了些。

祝婉儿瞅了眼愁眉不止的兰亭，方才还那样意气风发，现在莫不是终于明白，自己接手了一个烫手山芋？

她悄悄向狗娃那处挤了挤，贴着狗娃，尽量让他掩着自己的身子，以便叫后面地柔娘听不间她的声音，压低了声音道：“狗娃哥，你是要去哪里做活啊？”

一向脑子不大灵光的狗娃，这时候反应异常地快，立刻警觉反问：“干啥啊，我那是男人堆！”

“嘘——嘘！”祝婉儿连忙将手压在唇间，对着狗娃使眼色，“你这不是和她年纪相仿吗？”

狗娃矮着身子，把脑袋垂在祝婉儿耳朵边，用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一边走一边回她道：“我那是粗活，而且我还小呢，不行的，那都是兰亭买的，和我有啥关系啊？”

兰亭在祝婉儿再次往狗娃身边挤的时候，向这边看了过来，听到狗娃将事情摘得干干净净，不自觉抽了抽嘴角。

不然......

等那点子盘算还没打出来，祝婉儿觉察到柔娘眼神躲闪，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有些不知所措。于是她当即抬高了声音，做决断道：“此事暂时不提，先回书院，和夫子说一声，安置了再说。”

没有旁的办法，只好做这种安排，无奈，四人心思各异，先回到了书院里。

毕竟是送兰亭回来，徐夫子那里先前就知晓了，却不知为何原因，没有出面，只说声知道了，让他们先自行安排。

书院这个年纪的女子不多，因此祝婉儿一人居住，住得虽偏远，却没有旁人合住，倒也安静。原先兰亭就已经得了名次，念及他二人原为一家，所以徐夫子便让他们住在一起。这次，等狗娃来的时候，四人挤在一块，也暂且能够将就。

于是，柔娘在门外的廊下立着，狗娃和兰亭第一次进了祝婉儿的房间，看着她的住处面目好奇。

祝婉儿虽是年纪小小，一个人住，但是房间内摆放满了书籍，摞在竹案上。房间很小，窗棂前摆放着瓜果，透着清香，从门口望出去，还能看见院内落满的白雪。

兰亭觉得这里好极了，似乎每处都有她的痕迹，每处都与她息息相关。

以后，他便也能留在这里了。

外头寒风吹着，祝婉儿看着本就单薄的柔娘，在外头冻的唇都发了白。祝婉儿泛着愁，将他两拉到桌子前坐下，“快给我出出主意，今晚，总不能留在这吧？”

“兰亭买了她，干脆留给他？”狗娃下意识决定。

“我要她做什么？”兰亭顿时危机感四起，不自主地将视线看向祝婉儿，“我不需要丫鬟，自己就可以。”

祝婉儿倒是没听清楚他的意思，也没有察觉到他回答的那样快，其实是别有深意，这一算计，神情木讷，“正要留给我？我也不需要啊......”

三人一合计，这才发现，好像确实无法处理这个人。

总不能放她直接走？按照她那个爹的德行，迟早又要转手，若是卖出去，这钱也是凭空得来的，好像有点不太好。

柔娘许是在外头等久了，实在冷得厉害，唯唯诺诺地走了进来，看着他们不知所措。

祝婉儿看了眼，从凳子上坐下，走过去将她拉到空椅子上坐下。兰亭本贴着祝婉儿坐，这一来，四人一面，兰亭正巧和柔娘坐在了一块。于是等柔娘坐下时，兰亭眼疾手快地起身，跳到了祝婉儿原先的位子上。

“这......”祝婉儿略一停顿，坐在了兰亭原先的位置上，给柔娘倒了杯热茶，“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柔娘像是惯常没有主意惯了，一句话问过来，她眼神晃动，做不出主意，最后看向一直低头的兰亭。偏兰亭像是心中有感应一般，抬起头时正好对上她的眼睛，手里的杯盏“咯噔”一下砸在了桌子上。

柔娘将方才兰亭的所作所为全看在了眼里，虽说他年纪小，但是卖身契还在他的手上。于是，她迎上他的视线，突然耳尖一红，低下头去：“既然小公子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