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婉儿向来老实,吃饭也自己动手,不争也不闹。她这会正从饭桌上想着,水井旁那几株葡萄开了花芽,得想办法弄些袋子套在花蕊上。还没想好种类,就听她身旁的兰亭失声痛哭了起来。
断断续续地,祝婉儿听清楚了缘由。她将碗筷放好,拿出帕子给他擦眼泪:“兰亭不哭,你是想当哥哥吗?”
祝二婶来回打量着哭得抽泣的兰亭,“看着也不像比你大的。”
祝婉儿也猜出来了,当初在田里的时候,兰亭没有排斥叫自己姐姐,莫不是......
“兰亭,你是不是不想改了官籍,收养在我爹娘的名下?”
兰亭自然不愿成为她官籍上的弟弟,他是带着私心来的。但是祝婉儿真的问起来,他却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
可若是师出无名,他又如何顺理成章地留在此地陪伴她左右呢?
兰亭泛着愁,苦闷郁结于心,不知道如何找理由。偏这幅身子一着急,胃里就先翻滚了起来。一声声气往上涌,想说的话噎在胸口,憋闷的自个还没将自个的想法宣之于口,泪就先忍不住涌了上来。
祝婉儿见他还没缓些,又啼啼地哭了起来。
这孩子,怎么这么爱哭。
祝婉儿在心里焦急,眼看着团子一样的娃娃,眼眶红得跟杏一样。
她握着自己的拳头,有一下没一下替他顺着气,兰亭哭得不能自已,半天才从啜泣声中,清晰地挤出两个字来:“爹...爹...”
“哎,还是心里头放不下家里人。”祝二婶算是听明白了,眼睛有些热,“是个孝顺的孩子。不然这样,她爹,就让孩子寄养在咱家吧,说是养子,日后若真的找到他爹,或是长大转了心意,也算是认祖归宗了。”
祝老二酒醒了五六分,听见她娘劝道,心想也没有比这再好的主意,因此叹了口气同意道:“只能这样了。不过兰亭这孩子乖,也是我家的好孩子。”
兰亭正一边享受着祝婉儿的照顾,一边苦思怎么接下去,却发现一两句间,居然将他的困局给解开了!兰亭大喜,立刻抹了眼泪,对着祝老二和祝二婶一口一个干脆:“爹爹!娘!”
随即,他转头,冲微笑的祝婉儿,目光真诚道:“姐姐。”
“我呢!”
这份感动没能温存太久,就听和祝婉儿相临的狗娃,抹着一嘴油花,接了话。
一顿饭下来,狗娃总是找祝婉儿问东问西,兰亭的视线毫不掩饰的,就差没按在他的身上了。祝婉儿性子温婉,每个问题都耐心替他解答,这让兰亭心里早都酸了起来。
不知道食不言寝不语吗?
不知道有些东西小孩子听不明白吗?
兰亭看着问东问西却又不明所以,多番解释都听不明白的狗娃,暗自啃着骨头磨牙。
“狗......”兰亭故意停顿了一下,而后一副一脸天真的模样,询问祝二婶,“这是他的名字吗?”
“那是你狗娃哥哥的小名。”祝二婶替他擦掉嘴角的饭粒。
只想顺便听他一声哥哥的狗娃自然没听明白,祝婉儿却听懂了。她觑着兰亭,嘴角抽搐,心道,年纪不大,心思还不少。
晚上,兰亭抱着被褥,等着祝婉儿替他收拾床铺。
祝婉儿自告奋勇承接了安顿兰亭的活,早早地让祝老二两人去休息。
祝家不大,三间的茅草屋塞得满满当当。往常都是祝婉儿和他爹娘挤一间屋子,中间用帘子隔开,另外两间放些粮食和农具,或做堂屋用。本来他们三人也就住得紧凑,连厨房都要搭在外头,祝老二看着年久失修的茅屋早都不满意了,就等着哪天农忙闲下来,就在路边上新起几间砖瓦房。
兰亭今日没去处,让他在祝婉儿的屋里挤挤,总归是年纪小,倒也不碍事。可兰亭去死活不愿意,不争也不闹,就是一个劲的摇头。
祝老二看出了,兰亭虽然年纪不大,却也是个有主意的。而且看他说话和动作,像是大户人家里生养的孩子,应当是在男女大妨上多有避讳吧。
想到这,祝老二也不勉强他了,思前想后,只得在堂屋,给他打上地铺,将就些时日。
祝老二坐在床边计算自己攒了多少银子。
看来,这房子,要尽快盖了。
祝婉儿和兰亭,将一块旧木板搭在长凳上,再铺上两层被子打底。虽然简陋,倒也能住人。
“兰亭住在这里怕不怕?”祝婉儿扑打着枕头,将它放在“床”上。堂屋空旷,祝婉儿看着屋外黑黢黢的田野,着实有些担心。
兰亭将她拉到床上坐下,“姐姐我不怕的,比我之前住的地方好太多了。”
祝婉儿想,他先前因为灾情流落在外,一定吃了很多苦。不然也不会这样一个年级小小的孩子却这般机灵。
“兰亭你可记得你们寻亲那人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有什么具体特征?”
兰亭听了她的话,停下自己在床表上晃动的两条腿,微微思索片刻后,苦皱着眉头低声道:“兰亭不记得了。”
祝婉儿不想放弃寻找他亲人的机会毕竟,在这个时代,男子生养在富贵人家的出路,总比在农家要好。
可是兰亭一问三不知,祝婉儿叹了口气,若是日后有机会,再去寻吧。
想到这孩子的家事,祝婉儿愁眉不展:“兰亭,南郡的水灾严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