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惊,迅速站直了身体。
齐萌萌怒气冲冲地走过去,伸手扒拉了一下高天珩,强行挤在两人中间。她质问齐澄:“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不会再见高天珩,怎么转头就反悔了?”
“三妹,都是二姐不好。”齐澄刚刚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像是要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去,“你不要怪天珩。”
“阿澄,跟你没关系。”
高天珩伸手将齐濛推开,看向她的眼神冷冰冰的,带着厌憎:“三公主,阿澄是你的姐姐,你放尊重点儿。”
天珩?
阿澄?
两人已经叫得那么亲热了吗?
而且他还推我。
饶是知道此时的骆神状态不太正常,齐萌萌心里也刺痛了一下。
她咬咬唇,拉起高天珩的袖子:“你跟我走,现在就走。”
高天珩不动,齐萌萌怎么拉都没有用。
她脸都憋红了,徒劳地像只被按住壳的小乌龟。
高天珩漆黑的眸子阴沉沉的看着她,时不时有凶光划过。
突然,他伸手用力一甩,齐萌萌就失去了重心,一屁股摔在地上。
高天珩的薄唇无情地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够了,孤没有耐心陪你无理取闹。”
他伸手虚虚地揽住齐澄的后背:“我们走。”
齐萌萌的尾椎骨重重地砸在石子儿上,疼得她两眼冒泪花。她低着头,用没有划伤的手背不住地抹泪。
齐萌萌拼命地告诉自己。
骆神他不是故意的,他现在不正常,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支配了。
等他远离齐澄之后就会好的,就不会再这么粗暴了,不会对她这么凶巴巴了。
可是心里的委屈却止不住地往外冒,淹没了她整个胸腔,酸涩难忍。
呜呜呜,她真的好难过……
高天珩的眼睛里似有挣扎之色闪过,右脚几不可见地往前走了一下。
齐澄连忙走到齐濛身旁蹲下,伸手欲扶:“三妹,你没事吧?天珩他不是故意的。”
齐萌萌正满心委屈,听到齐澄假惺惺的关心更是火冒三丈。她狠狠地推开齐澄:“不要你管!”
齐澄摔在地上,重重地呻|吟了一声。
高天珩一惊,连忙伸手去扶。他正要出言教训齐濛,却听见远处有人高喊。
“阿姐,你没事吧?”
只见一大堆人正朝这边走过来,跑在最前面的就是关心亲姐姐的齐煦,后面的则是安国公韦铢、左相周新儒、周时端以及众多官员。
齐煦把齐澄扶了起来,到底是少年意气咽不下这口气:“齐濛,你怎么能推阿姐呢?”
只有安国公像个煤气罐子似的滚过来,轻轻扶起齐濛,握着她的双手吹吹:“我的小乖乖,手上都出血了,身上疼不疼?外公带你去找太医。”
齐萌萌哽咽了一声,强行汹涌而出的眼泪,看看高天珩,又看看齐澄齐煦,还有旁边的一大堆人。他们每个人眼里都带着厌恶和敌意,好似她是天底下最恶毒的女人。
这下子她真成恶毒女配了。
好,那我就把恶毒女配做到底!
齐萌萌一不做二不休,撕下裙摆上的一块轻纱,用手指沾了手掌上的血,在轻纱上歪歪扭扭写下‘岗石’二字。
她把轻纱揉成一团,强行塞进高天珩手里,威胁道:“带着它来找我,否则你会后悔的。”
“一定会后悔的!”
或许是齐濛的眼神太过笃定,高天珩眉头微皱,但还是把轻纱塞进了袖囊里。
齐萌萌瘪着嘴低着头冲安国公哼哼:“外公,我要回家。”
韦铢连连答应:“好好好,外公送你回家。”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齐濛往外走,路过周新儒的时候,似是无意间抬头看了他一眼。向来笑容满脸和气生财的他,瞳孔边缘隐隐有些厉芒。
石磊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大声喊道:“主子,家里书房着火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书房里放着许多重要东西,不能烧。
见事态严重,高天珩嘱咐了一句:“阿澄,下次我去建宁公主府看你。”就急匆匆地走了。
留下属于左相势力的一帮子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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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天珩回府,发现书房安然无恙,诘问石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骗孤。”
石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两手捏着耳朵认打认罚:“主子,三公主也没能把您救出来,卑职就只有这个招了。”
“救?”高天珩敏锐地察觉到石磊用词的微妙,陷入了沉默。
石磊理所应当地说:“是啊,进周府之前,您就是这么示意卑职的。”
他忍不住嘀嘀咕咕:“主子,您刚刚对三公主也太凶了些。她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知道您有危险,顶着大太阳从周府大门一路飞奔到侧门,宁愿和左相对上也要闯进内宅救您。您这样对她,是不是不太好啊……其实我以前也挺不喜欢她的,但是相处久了之后吧,觉得她还挺可爱的……”
石磊在耳边一直絮絮叨叨,高天珩却坐在书案前发呆,回忆着进入周府之前发生的事情,的确是他让石磊去找齐濛的。他似乎对阿澄满是戒备。
可这是为什么呢?
齐濛不是一直仗着权势骚扰他,让他很厌恶吗?
他为什么要向齐濛求助?
而且自从离开周府,他对阿澄的感情仿佛化为了虚无。那些在小花园山盟海誓的场面,就就像发生别人身上似的,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高天珩伸手捏了捏额头,总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他从袖囊里取出轻纱展开。轻纱上干涸的血迹触目惊心,而比血迹更加令人震惊的是,上面赫然写着‘岗石’二字。
岗石酿酒坊!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建阳秘密布下的暗寮!
高天珩的嗓音浸透了寒冰:“石磊,岗石酿酒坊的事情你有没有告诉齐濛?”
石磊一愣,极快极坚定地回答:“绝对没有。不仅是卑职,还有潜到建阳的兄弟们,都是忠心耿耿,绝对没有向任何外人透露秘密。”
高天珩将轻纱紧紧握在手里,凤眼微眯。
半晌,他突然起身:“随孤去建阳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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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萌萌趴在床上,两只胳膊直直地伸出来,手掌火辣辣的,屁股凉飕飕的。一个女医带着助手给她屁股治伤,一个女医带着丫头给她包扎两只手。
齐萌萌含着两泡热泪,哼哼唧唧的,忍耐着这冰火两重天的折磨。
韦铢在堂屋里背着手转来转去。
过了一会儿,两个女医出来了。
一个说:“殿下手上的伤已经清理干净,近期不要碰水,大约五六天就愈合了。卑职会开一盒药膏,每日敷在手上,既能治伤又不会留疤。”
一个说:“殿下臀上的淤血已经揉开,但伤到了筋骨,需要喝药以及卧床休息半个月,尽量少走动。”
韦铢吩咐韵绿:“跟着两位太医去拿药。”
他挑开珊瑚珠帘往里走,想要看一看阿濛的情况。
床上的帐幔被放了下来,严严实实地将齐萌萌的身体挡住,只让她露出一双手和一颗头。
“外公。”齐萌萌脑袋搁在胳膊上,可怜巴巴地叫人。
韦铢看着她两只被白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手,着实是心疼:“你呀,遇见了什么难事就找来外公,何苦要自己闯进周府内宅呢?要不是今天外公在,你独自一人面对那么多坏人,我看你怎么办!以后莫要再做这种深入虎穴的事了。”
齐萌萌乖乖地点头。
“那个推你的人就是晋国送来的质子高天珩?”韦铢面露不善,“老夫倒想会会他,看他是哪里来的胆子,敢这样对待老夫的外孙女。”
齐萌萌吓得支楞起脑袋,连连替高天珩解释:“外公不要生气,他不是故意的。”
“嗯?”韦铢十分不解,“他都把你伤成这样了,你还为他说话。”
“也不是不伤心的啦。”齐萌萌慢吞吞地说道,“但真的不怪他。”
她用手臂恨恨地砸了一下床:“都怪齐澄,明明答应我不再见高天珩了,转头就让周时端把人约出来。”
“他们周家,没一个好人!”
韦铢哭笑不得:“你现在才知道啊?”
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摸摸齐濛的脑袋:“外公年纪大了,不好掺合你们年轻人的事。但阿濛要记住,无论遇见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外公,外公一定会帮你的。”
齐萌萌感动得两眼泪汪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使劲地点头。
安国公走了。
齐萌萌继续把脑袋搁在胳膊上:“你说高天珩什么时候会来找我啊……”
韵红心疼自家主子:“高太子把您害成这样,您还要惦记着他。”
齐萌萌摇摇头:“你不懂,他也是身不由己。”
“而且我发过誓的,一定要把他找回来。”齐萌萌对自己默默地说,“怎么可以中途放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