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珩停住脚步,转头看向齐濛:“殿下身体不适,就尽早回去吧。”
齐萌萌低下头,眼泪抽噎着一颗一颗往下掉:“那我就是想道歉嘛,不小心撞碎了你的玉佩,还有今天宴席上的事情,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怕你生气……”
高天珩沉默片刻,越过齐濛踏进了街边的书斋。
齐萌萌用袖子擦掉眼泪,默默地跟了进去。
书斋老板从柜台后面绕出来见礼:“这位公子想买点儿什么?”
齐萌萌泪眼朦胧地环视店铺,高大的架子上堆放着又高又厚的宣纸,各种各样的毛笔摆放在案几上,描金彩漆的方墨被妥善地放置在檀木盒中,盖子打开着摆在墙边柜子的小格子里,旁边还装配有名贵的砚台。
高天珩跟书斋老板说了几句话。
书斋老板带着三个伙计,抱出一大沓雪白的宣纸,又取了一整套的毛笔方墨和砚台,用纸包好了拿细绳捆住。
四个人提着抱着东西走向齐萌萌。
齐萌萌疑惑不解:“你们要干什么?”
书斋老板显然也是费解的:“那位客人吩咐说,买的东西都给您拿着。”
这四个人手上的东西加起来都能堆成一座小山了。
齐萌萌看看高天珩,又看看这个四个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高天珩远远地立在柜台旁边,语气淡淡:“三公主如果不愿意,在下也不勉强。”
齐萌萌反射性挺直腰杆:“愿意愿意,我怎么会不愿意呢。”
她示意书斋老板把东西给她。
书斋老板分左右两只手各递了一摞纸包让齐萌萌拿着,店铺伙计甲塞给她满怀的包装好的宣纸,伙计乙在宣纸上放了两个大檀木盒子,伙计丙在大檀木盒子上放了三个小檀木盒子。
“客官,您小心着点儿,这些东西易碎,砸地上就不能用了。”
齐萌萌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这些东西全抱住了,额头上都爆出了青筋。她咬着后槽牙应声:“我知道了。”
高天珩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店铺,齐萌萌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
“唉,你等等我……”
离开书斋的高天珩仿佛起了沿街游玩的心思,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看见有趣的东西就停下来,或上手把玩一番,或直接付钱购买。
买下来的东西,他都让卖家打包好了,放在齐萌萌的怀里,继续为她怀里抱着的小山添砖加瓦。
齐萌萌就跟头老黄牛似的,哼哧哼哧地跟在后面,实在累得不行了,才会停下来稍微歇歇。
满大街的百姓看见这位尊贵无比的嫡公主灰头土脸地跟在晋国质子后面,忍不住悄悄议论。
“啧啧啧,三公主追起男人来真是豁得出去。”
“那晋国质子长得的确俊俏,三公主这么痴迷也不稀奇。”
“寡廉鲜耻,真是丢尽了我大齐的颜面……”
“有本事你到三公主面前说去,在这儿叨叨算什么本事?”
“就是,老娘要是三公主,也这样追男人,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丢一个……”
“要我说,哪用得着这么麻烦?三公主真喜欢,让羽林军把他绑进公主府得了,重刑之下岂有不从。”
“你懂个屁,男女之事讲究个你情我愿,这样你来我往欲拒还迎的才有滋味呐……”
议论的只言片语顺着风飘入两人的耳朵。
一个是压根不在意;
一个是压根分不出精力在意。
高天珩把闹市区逛了个来回,齐萌萌怀里的东西也越来越高,停下来歇息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每当高天珩觉得这位传闻中娇蛮霸道的三公主会撂挑子不干时,她都会重新直起腰板咬着牙把东西抱起来继续跟。
高天珩站在高大恢弘的门楼下面,看着她跌跌撞撞地朝自己走来,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回府。”
受尽折磨的齐萌萌终于看到了曙光,麻木到快要脱臼的手臂好像再次恢复了力气。
她跟着高天珩往铁狮子路走。忽然一阵风从后面吹来,长长的头发随风飞舞,一下子将她的脸全捂住了。
齐萌萌使劲地甩头,想要看清前面的道路。
风停了,头发掉落下来,有几根被她满脑门子的汗给糊在了脸上。头发尖尖伸进了她的鼻孔,挠得她直打喷嚏。
“阿嚏!阿嚏!”
齐萌萌看到高天珩转身,连忙解释:“头发。阿嚏!头发挠我。阿嚏!”
高天珩打量了她一会儿,突然走到她的身边,骨节分明的两只手指从齐萌萌腰间悬挂的荷包里夹出那根摔没了一角的金簪子。
他左手握住她的长发,右手拿着金簪,用它的尾端轻轻将齐萌萌脸上的头发勾到后面,然后五指成爪简单地将头发梳理顺,熟练而轻巧地挽了个发髻,用金簪固定住。
齐萌萌抬眼看向他的侧脸,他那干净流畅的下颌线竟让她生出几分温柔的错觉。
齐萌萌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结巴了:“好、好厉害,你怎么还会盘头发?”
高天珩显然没有回答她的打算,抬脚继续往前走。
齐萌萌也不恼,抱着东西继续跟在后面。
到了高府,石磊闻声打开了大门,他在高天珩的示意下将齐萌萌怀里的东西接过来。
齐萌萌卸掉了沉重的负担,麻木的手臂和腰背疯狂地酸疼起来,折磨得她忍不住张开嘴直哈气。
高天珩站在门边,声音清冽而明晰:“三公主,从前你我之间种种恩怨一笔勾销。今日之后,你我划清界限,再无干系。”
齐萌萌一愣,她刚想开口,便看见高天珩头也不回地踏进门内。
砰的一声,朱红的大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