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容一出正殿,就一头栽进了薛瑶怀里。
她不慎落水又受了伤,刚醒的时候连骨头都是软的,强撑着才能来给太皇太后请这一次安,结果不是她想要的,但她到底也撑不住了。
再是多智,也还是孩子,薛瑶很是有些心疼她。
一只胳膊搂住了元容的腰,紧接着神情就变了,元容个子高,平日里穿的又宽松,没想到她竟这般瘦。
元容被薛瑶拥着才缓过气来,她轻轻抓着薛瑶的衣袖,“劳烦舅母送我回去。”
原本在慈宁宫只是养病,这下怕是要久居了,薛瑶比元容多知道几分,但看着她惨淡的脸色,心中竟犹豫了起来,后殿中为着元容早早烧起了炭,两个守在门口的小宫女见人回来了,立刻上前服侍起来。
光用小手炉也不顶事,薛瑶干脆让人灌了汤婆子塞进被褥里,等元容精神好些了,薛瑶才摸了摸元容的额头,“容姐儿快些好起来吧,芙蕖昨日还来看过你一回,见你昏睡着,急的跟什么似的。”
元容这才打得起精神来,薛瑶难得还能见她笑一回,“芙蕖打小就这个脾气,也就急两日。”
她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却知道,元真只急两日是因为知道再急也无用,等两日过去,她就该整日里琢磨着怎么解决问题了。
不让人省心的小丫头。
元容没想到太皇太后竟会让元真进宫来看她,她一侧头,旁边薛瑶眼里也的确有几分真心,她忍住咳嗽,伸了手去抓薛瑶,“舅母实话告诉我,前面的事儿,你都知道多少。”
若真是一点也不知道,此时也不必留在后殿照顾她了,小宫女叽叽喳喳的说太皇太后是担心沈太妃体弱才留她在宫中,元容却不信,要真担心,当时就不该让沈太妃来。
元容落水的时候还有意识,还能记得是燕王把她捞了上来,元容身上一道小伤口沾了水都疼得要命,倒难得燕王这般奋不顾身。元容到底体弱了这么多年,先时还能搂得住燕王,到后来就没了力气,她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睡过去,燕王捏住她的脸不让她使劲,又凑在她耳边说了句“贼子业已伏诛”,她这才蓦得松了一口气,直接晕了过去。
再之后的事儿她便全不知晓了。
她从见到燕王起就开始自念“倒霉”了,醒来后果然不出她所料,不等别人怎么看,他自己就会先求旨。
薛瑶掖掖元容的被角,轻声道:“皇后娘娘赶到的时候,贼人俱都被擒住了,燕王殿下失血过多,连皇后娘娘都有些认不得了,却护着你不肯别人碰你,还是二公主试探着说再耽搁下去不好,燕王殿下才似回过神来,也不要别人沾手,一路送了你来慈宁宫,外殿里留了几乎一半太医院的人,都是燕王殿下拉进来要给你诊脉的。”
元容不想听这个,但薛瑶却一定要说,“燕王殿下自己还一身伤呢,却硬撑着守在你身边,亲耳听着太医说你性命无忧,他才肯让太医给他包扎。太皇太后让太医熬了安神汤,燕王殿下明明倦极了,却不肯离去,太皇太后最后没了法子,当着燕王殿下的面命人去请姝姐儿来照看你,燕王这才松了手,由着内侍扶着他出去。”
燕王从小到大身上从没有少了伤疤,一道箭伤算不得什么,但架不住他为了元容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太医剪开布料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燕王却无所觉,一心只记挂着帷幔后的元容。
“殿下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向陛下求旨赐婚,你醒了他没来看你,是因为陛下罚了他要在小佛堂跪先贤,现在还没到时间起身呢。”薛瑶的声音轻轻柔柔,却把元容的心说得有些烦躁。
元容半晌没说话,过得一会儿开口,问的却是元姝,薛瑶叹一口气,道:“姝姐儿已经回永安宫去了,此事麻烦,贵妃娘娘先把她摘出来了。”
知道元姝无碍,元容也算放了一小半心,薛瑶还看着她,她却觉得有些困了,汤婆子靠着腰腿把元容捂得热热的,她轻轻打了个呵欠,她没精神是身子不好,可心里却松了口气,她有些歉疚的看向薛瑶,“舅母,我有些困乏,想睡一会儿。”
薛瑶只好点了头,她将帷幔遮的严严的,不让投进去一点儿光,外面守着两个宫女,一个叫翡翠一个叫碧玉,是重华姑姑专门指过来照顾元容的,薛瑶理一理衣襟,对两个小宫女客气道:“两位姑娘受累照看着,我去去就回。”
薛瑶走后重华倒过来看了一回,元容是燕王送进来的,但太皇太后开了口,这后殿便是元容的了,既然真的要住,后殿里的东西就都要重新收拾,重华来转一圈心里就有了数,然后拿着名册去正殿讨太皇太后的主意。
桌上的琉璃盏已经不见了,那就是陛下已经离开了,重华笑着把名册呈上去,然后立在一边等着。
太皇太后的眼睛已经有些看不清了,所以重华写的都是大字,太皇太后一页一页的翻过去,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华儿,跪下。”
重华应声下拜。
“华儿,”太皇太后问,“后殿中住着的人,是谁?”
重华微微犹豫,“是穆家的二姑娘。”
“错!”太皇太后的眼中带着一丝失望,“后殿中要住的,是大周未来的皇后。”
“可是……”
“哀家说是,那她就是。”太皇太后看着重华,“该担心这个的是燕王,是皇上,甚至是穆家,但绝不会是你。你是慈宁宫中一人之下的女官,但这宫中,不可能一直都有慈宁宫。”
重华还想说些什么,却在太皇太后的逼视下低了头。
“从现在起,你不再是慈宁宫的女官了。”太皇太后突然道。
重华愕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