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渐渐凉了起来,秋风一吹,日子就过得快了起来,明明进宫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元真却总觉得不够。
进宫前日落了一场雨,院中的桂花树上再不见一片花,被凉风一扑,元真便没忍住咳了几声,夜都深了,她还在看第二日的车马安排,纸上墨迹未干,她便用手帕捂了嘴,闷闷的咳着。
宫中生活艰难,她实在担心,秋雨一场凉过一场,也不知元姝和元容能不能适应宫中生活,尤其元容还体弱。
元真没忍住叹了口气,刚执了笔想继续写,元容在门口道:“小小年纪,也学着大人叹气。”
元真忙回头去看。
元容穿着一件月白色兰花刺绣交领褙子,配一条天青色长裙,她手里提了一盏素纱六角宫灯,身边没有丫头,一个人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窗边的元真。
“不是说病了吗,怎么还吹风?晚间风凉,把窗子关了吧。”
元容把灯笼递给急急过来的方槐,方槐接过灯笼,吹熄了放在一边,绿萼也起身关了窗子,开始收拾起桌上的东西。
“不过是着了凉,没有大碍。”元真虽是这样说着,却也乖乖的从窗边退开了。
元容缓缓走过来,伸手在元真额头上试了试,又摸摸她的手,淡淡道:“可吃过药了?额头热手却凉,这般大了还胡闹。”
药她们熬过,但元真却没时间喝,元容说得这一句,采兰便立刻端着去热了。元容点点头,又打发人去告诉采兰,让她多煮一碗姜汤来。
元真不爱吃苦药,但却更惊讶于元容今日的举动,见元真有些呆呆的,元容脸上多了一抹极淡的笑意,“去床上躺一会儿吧,脸都被风吹白了,眼睑下都是青的。”
绿萼忙上前帮元真拆首饰,她和方槐用力劝了,元真不听,只说自己无事,三个姑娘里,其实自家姑娘才是最倔的一个。
元真里面穿了一件月白色梅花纹中衣,越发衬的脸色不好,熬药的时间久,思慧便先把姜汤端了来,里面红糖加的多,元容盯着元真喝下去,又给她揉手揉脸,直揉的暖暖和和的,然后让她躺进被里去。
凉凉的胃里喝了热乎乎的姜汤,元真心里说不出的受用,她难得见元容这般,一时忘了拒绝,只老老实实喝了躺好。
元容给她掖了掖被角,伸手拿起她枕边的书,“睡觉还看书?”
“夜里睡不着,随便翻翻而已。”
元容点点头把书放回去,然后摸了摸元真的额头。还是烫。
“你的学问是极好的,元昭也是,你们两个从小就聪慧。”
明明离得极近,元真却觉得元容脸上像笼了一层薄薄的雾,一笑尤甚。
方槐端着热好了的药进来,元容拿了勺子搅了搅,等到温度降下来,才递给元真,“药虽苦,一口喝下去也就感觉不到了。”
她打发绿萼去东厢房向采青要蜜,兑了一杯蜜水给元真,“缓缓地喝。”
今日的元容与往日不太一样,元真有些疑惑,喝完蜜水看看她,元容又摸摸她的手,这次终于有了些热气,“快躺下吧。”
说着把碗给了方槐,又让她们先退下,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欠了身出去了。
元容从腰间摘下一个荷包,拿出一颗桂花糖来送到元真嘴边。
这糖还是采兰做的,熬了稀糖倒进模子里,挑了开得正好的桂花放到里面去,又香又甜。
元真想了想伸手接过放进嘴里,元容便又给她拿了一颗,她的声音有些缥缈,“你和小时候一样,一点没变。”
元真含了糖望向元容,元容笑笑却没继续往下说,她把荷包系回去,手轻轻地拍了拍元真,“你睡一会吧,小心染了风寒不是玩的。”
许是药和姜汤太暖,又或许是元容的举动太过温柔,元真打了个呵欠,竟真的睡过去了。
元容摸摸她的额头,然后把她的手放在被子里。
十三岁的元真,仔细看看,其实和三岁大的元真没有什么很大的区别,都是白皙的小脸,肉嘟嘟的小胳膊,很乖很爱笑,还喜欢吃糖。
元容其实很喜欢这个妹妹,从小时候就喜欢,贾悠曾轻轻解了小襁褓,把元真的小手放在她的手里,柔声的告诉她这是妹妹,元昭一直哭闹,这个妹妹却静静的,元容捏捏她的手,她就冲着她笑,还会吐小泡泡。
那时她悄悄的把一块糖放到小元真嘴边,没想到元真却直接把糖含进了嘴里,旁边一个丫头叫了一声,急急把元容推开把糖块拿了出来,她这才想起来小妹妹还小,吃不得糖。她吓得站在一边惶惶不安,眼泪更是流了一脸,闻讯而来的贾悠把她抱起来,温声喝退推了元容的小丫头,小元真还嘻嘻的笑,被贾悠笑着轻轻拍了一下。
贾悠身上香香的,她把头埋进贾悠怀里,生怕贾悠会怪她,抬头却见贾悠一脸笑意,贾悠擦净了她脸上的泪,“容姐儿是喜欢芙蕖对吗?不过芙蕖现在还小,等长大了容姐儿再给芙蕖糖吃,好不好?”
元容乖乖的点头,柳嬷嬷说贾悠是坏女人,可是她很喜欢,她喜欢这个“太太”,她喜欢这个小妹妹,她也喜欢芦笙馆。
可是后来父亲又把她送回了德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