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洵向来很难安眠,尽管是在病中,其实也并没有睡很久,不过小半个时辰便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意识却仍旧有些沉沦。
他抚了抚犹自还有些疼的额头,皓腕从若隐若现的寝衣中漏出来一截。
这才缓缓转头,他嗓子也疼,不怎么想说话,却没想到一转头就看到在他卧房里百无聊赖翻着书的蒋琬。
蒋琬应当是很无聊的,一手托腮,一手随意地翻看眼前的书,却又很细心,翻书的时候没有一点动静,是以竟完全没有吵到他。
季洵醒来没有多大的动作,便自然没什么动静,但是蒋琬时不时会往季洵那边看一眼,此时正熟练地往他那边瞥一眼,却正好看到季洵也正偏着头看她。
她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便起身往他身侧走去,二话不说,便在季洵诧异的眼神里往他额头上探了过去。
蒋琬没忍住皱了皱眉,语气里也有些压不住的忧愁:“竟是比方才还热了一些。”
刚刚过了最意乱情迷的时候,她便后知后觉地觉得不大对劲,季洵可不是这种刚刚醒过来就会睡过去的人,便轻手轻脚地去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他竟然有点发烧。
本来以为他睡一觉起来能好些,没想到这怎么好似还越睡越严重了呢?
蒋琬霍然起身,便是要找进宝去让他请太医来,却反被人扯住了衣袖。
季洵清了清喉咙,忍着自己喉咙口刀割般的疼痛,声音不大:“不用,没什么大事,请来了也不过是开些常用药。”
蒋琬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坚持,季洵只看了一眼便读懂了她的心思,知道她是不愿意,也明白她是为了自己好,心里有些温暖,但是实在是有点累,不想再撑着去敷衍太医了。
他眸光微微一闪,再抬眸的时候眼里添了两分委屈,显得格外脆弱:“真的没事,若是明天还不退热,再去叫太医来吧,我此时便只想和你待一会儿。”
蒋琬听他这么说,又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便心软了:“那,那先把姜汤喝了吧,一直在煨着呢。”
季洵其实什么也不想喝,但是蒋琬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的安抚,季洵闻言便松了拽着她衣袖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蒋琬得了他的话立马出去给他把姜汤什么的端进来,进出的时候特意只讲门开了个仅容她侧身而过的缝隙,生怕开大了反而又招来了寒气。
姜汤犹自冒着热气,一看便很烫,但是这次的姜汤却多了点甜味,闻起来不再这么冲,季洵便知道蒋琬是花了心思在上头的。
他接过冒着滚滚热气的姜汤,小口小口地喝着,蒋琬看他这么斯文,忍不住出口指指点点:“王爷,和姜汤就讲究一个一口闷了,然后在被窝里捂出汗来,这样才能好,像你这么喝了老半天,怕是热气全都散了吧。”
季洵委委屈屈看了她一眼,蒋琬终究是不再说话了,只是仍旧坚持拿眼神控诉他的行径。
喝罢了姜汤,季洵就被蒋琬塞进了被子里,她语气坚决,不容反驳:“王爷今天就好好休息,不出一身汗不能从床上下来。”
季洵觉得热,便想把胳膊伸出来,蒋琬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便坐在床边,给他包裹得如同蚕蛹一般,动弹不得。
季洵生无可恋地看着自己那张雕花的床铺,第一次被人困在了床上,也是颇为新奇的体验。
躺了片刻,他实在有些闲不住,便好声好气和蒋琬打着商量:“不若替我取了折子来,我不批复,便看看。”
蒋琬斜斜地觑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能答应,但是她偏偏也不说自己不答应,只是就这么看着他不说话。
季洵知晓她的不乐意了,半晌,终究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继续盯着自己的床边的雕花发呆。
却忽然听到蒋琬柔和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她竟在温温柔柔地念着自己手里的那本游记,念到一段结束,若是是她去过的地方,还会再同他讲一讲自己的经历和心得体会。
从小到大,除了夫子给他念过四书五经之外,再没什么旁的人会给他念书了,更何况,他悄悄打量了打量蒋琬姣好的面容,有些不确定,却又有些甜滋滋的:她这是在哄他吗?
毕竟在病中,季洵精力到底是不济,才听了没一会儿,便又有些困意,其实这也是蒋琬选择将一篇篇荡气回肠的游记念得这么软绵绵的原因,便就是为了让季洵赶紧补觉。
半梦半醒之间,季洵又听到蒋琬开始讲述自己去华山的经历,声音都有些含含糊糊的:“你竟去过这么多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