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俞怀生没寻着住处,只能在野外过夜,树枝迸发的火星,映在他深沉的眼眸中,闪闪发光。
天空布满云堆,缓缓飘动,俞怀生倚在树干上,望着天空,心中想起送回苏远那日,李恒峰遇见自己所问的话。
那日李恒峰一路追随黑衣人,待其回身摘下面罩,发现竟然是俞怀生。
李恒峰质问俞怀生,为何将苏远拐了去。俞怀生将所有计划和盘托出,李恒峰这才收了敌意。
二人在林边石头上坐下,李恒峰先开口道:“你待要如何对她,她这般挣扎,我这旁人瞧的都心疼。”
俞怀生垂眸,嘴角扯出个苦笑道:“你说我当如何,我现如今连自己的自由尚不能把控,她有危险我都不能出手,我能给她什么,许诺之言我实是说不出口。”
李恒峰闻言,也晓得他的难处道:“可是阿欣向来固执,她认定的只怕不会变。”
“她还小,还有别的选择,总不好栽在我这,空耗青春。”俞怀生看着自己的双手,纤长白净却少有血色,这一双手没有常年执笔的痕迹,亦没有舞刀弄剑的印记,只有日日捻佛串所致的老茧。
“你们二者皆有情,无奈这戒律清规所缚,徒增坎坷。”李恒峰也感叹,一双有情人,却难执手。老天有情,让他们二人相识,却又无情,碍于身份枷锁无法挣脱。
“情?情为何物,我只怕不配拥有。”俞怀生站起身,不想再谈,有些事多想无益,他唯有抑制住本心,默诵佛法,将一切埋于心底,将心向佛道才是正理,虚妄之想终不应有。
“怀生哥,真的没有办法还俗吗?”李恒峰叫住俞怀生道。
“且看天意罢。”俞怀生留下一句,便转身离去。
俞怀生不敢说,他甚至不能直面自己内心,他也不知晓对苏欣这种感觉是感情,还是亲情,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在犹豫,踌躇不定。
直至慧圆方丈提点过后,他才晓得自己是真的爱上了那个小女孩。那个面上总挂着笑的女孩,她活泼开朗,总是在身旁笑闹,还缠着自己,一脸无赖模样。俞怀生承认,他内心是希望见到苏欣的,每次她都能带来欢欣,就像黑暗中的晨光,照耀温暖着自己。
却不知何时起,苏欣每次见到自己都是在流泪,她每滴下一颗泪珠,都似砸在俞怀生心间。
俞怀生终下定决心离苏欣远远的,不想要再看她伤心流泪。奈何此举不过是伤人伤己,互相折磨。
还好现在他要为苏欣努力一把,皇命自是不可能收回,只有推新帝上位,将俞家的惩罚收回,他方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世人面前。否则他即便是离了兰若寺,也只会带累俞府,且躲躲藏藏过这一生。
俞怀生从怀中取出一颗小小的珠子,这是一颗南珠,是苏欣之前爬树时掉落的,俞怀生等她走后来到树下发现的。
他不知出于什么心态,鬼使神差的捡了起来,藏进怀中。在殿室中诵佛经,怀中的珠子扰乱了俞怀生的心扉。
这颗小小的珠子,似带着灼人温度,烫的俞怀生月匈前火热,他回屋后将珠子收了起来,不敢再碰。
在离开寺庙前俞怀生又将它放在怀中,这是支撑他的唯一信物,此刻不觉灼人,只是温暖。
此时一阵寒风吹过,直把火堆吹得几乎熄灭,俞怀生冷的打了个哆嗦。好吧,他承认只是心中觉得温暖,身上还是冷的厉害。
既然火堆已灭,俞怀生也不再耽搁,飞快地爬上树枝,寻了个合适的位置躺下,这般野外他独自一人,可不敢睡在下面,只怕在睡梦中教冬日饥饿的虎狼给叼去。
俞怀生望了望下面打着响鼻有些不满的毛驴,无奈的摊摊手,表示树上只能容纳他一人。
小毛驴不乐的撅了撅蹄子,走到树边站着,瑟缩着身子便睡过去。俞怀生伴着毛驴的呼噜声,慢慢合上眼眸,心中还想着,这毛驴今日真是累着了,呼噜打的比昨日还响。
清晨,余怀生是被冻醒的,他醒来发现身子已被一层厚雪覆盖,俞怀生动了动麻木的手脚,将身上的雪抖落,雪块顺着树枝掉落,砸在小毛驴身上。
他望见树下的毛驴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连忙爬下树来查看,生怕小毛驴扛不住冬日寒冷咽了气。
俞怀生拍了拍小毛驴的长脸,它毫无动静,就在俞怀生以为它被冻死,只恨自己夜里睡得太熟,不知道起来看看。
正在此时,想毛驴喷了下鼻息,喷了俞怀生一脸,瞧见毛驴眼中似有戏虐之色,俞怀生才反应过来被一头毛驴给戏弄了。
小毛驴起先却是冻住了,不过一时便缓和过来,它还记恨着俞怀生自家爬上树去睡,把它扔在树下,看着俞怀生被喷了一脸,它才满意的甩甩尾巴,抖落身上残雪。
俞怀生也不与它计较,收拾了包袱挂在毛驴身上,喝了几口凉水,便开始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