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欣方才停下来粗声喘息,有些体力不支,朱侯爷见此大笑:“你倒是跟个蛮牛一般,能撑些时候,就是不会节省力气,年轻时看着无碍,只怕老了身上要生病痛。”
“还请侯爷多多指教,我不过半路才学武,家中嬷嬷道我不是习武的料子,教了我这套化形拳,后又得了一套通明经卷,只是未能参透,也无人指导。”苏欣平复了气息,缓缓道来。
“你也是蠢笨,这指教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朱侯爷背负着剑,仰着头作高深状。
苏欣喜的忙凑上前去道:“侯爷当是旷古奇才,武林高手,只是我武功低微不敢请教,怕侯爷嫌我粗笨。”苏欣忙捧高朱侯爷,以美言赞之。
“未曾求教,怎知结果?”朱侯爷沉声道。
苏欣闻信听音,忙跪下道:“我苏欣求拜朱侯爷为师父,愿刻苦习武,听信教诲,还望侯爷允许。”
朱侯爷俯身扶起苏欣道:“我曾盼着有一儿孙能继承我的武艺,奈何只得妙真这一女,且身子翩弱,便是连常人行动尚且都不如,更无法随我习武。”
扶起苏欣后,朱侯爷眼中似含着泪道:“如今能遇着你,是我和夫人的福分,你给我们侯府带来许多热闹。我只把你当做女儿来看,也不知你作何想法。如今你拜我为师,我们便亦为师徒亦是父女可好?”
苏欣闻言也流下泪来,之前诸多委屈与孤单似是找到一道口子,寻着去处,皆流了下来。
起先魏氏让自己叫她母亲,苏欣张不开口,只觉着别扭,可这些时日下来,侯爷夫妇真心相待,苏欣怎能不感动。
“父亲。”苏欣道出这二字,却是幸福的,远在益阳有苏永昌杨氏疼爱,现如今入京,好运般的遇见侯爷夫妇慈爱,怎能不感叹自己幸运。
“唉,好孩子,快别哭了。”朱侯爷劝道,自己也拭了泪。
“以后你不必担惊受怕,自由我和夫人护着你。可惜妙真去的早,若是尚在人世,她定会喜欢你。”
“是我和夫人的过错,没能给她一副好躯壳,让妙真拖着病弱身子苦挨十多载,都是我这些年战场杀人的业障报在她这无辜性命之上。”
苏欣闻言,见朱侯爷如此说,忙道:“侯爷你却想岔了,妙真来这世间一遭,体会到常人所未曾能体会的父母慈爱,何其有幸,哪怕没有康健体魄,却也是无愧这一生,妙真她是开心的。”
“你未曾见过她,如何得知?”朱侯爷疑问道。
“我曾见妙真有一折扇,上面题了诗:来人间一遭,虽犹病体故,失了自由身。可幸遇双亲,捧于心尖处,却无以回报。若还有来世,愿作牛马役,还此荣宠恩。”苏欣方才语毕,侯爷又湿了眼眶。
只叹妙真年纪轻轻便有此心境,看透人世,唯不舍双亲,她放下执念离了人世,空余父母悲痛万分。
朱侯爷怪自己不懂女儿的心,如今这诗却是尽数道来。
“她不过天宫仙子,来这凡尘一趟,体会了父母疼爱之情,也全了侯爷与夫人的子女情分,现如今不过又归于天上罢了。”苏欣在一旁劝道。
朱侯爷点点头,望向天空,哪怕什么也瞧不见,后也仍旧在心中与妙真郑重道别。这一刻却是真正的放下,放下心中愤恨与不平,曾经怨怼老天不容人愿,夺了爱女性命,如今也放下了,所有情绪缓缓散去,活着的人总要向前看。
这一夜爆竹声声响,直至天明。
次日早起,苏欣还收到了魏氏和朱侯爷的压岁钱,苏欣感叹这老两口只怕真的把自己当做家人。
昨日白天苏欣不在府中,一方面是陪念香和刘姨在年节吃顿饭,另一方面还是为着侯府内要祭祖,苏欣身分尴尬,总归还是个外人,不好在这个当口待在侯府。
想必老两口在祭祖时,心中难过,不能名正言顺的祭奠自己的女儿。在当下,孩童未及成年便夭折当属不详,别说牌位什么的,连个墓碑都没有。
赵宁和妙真都是在花样年纪就早早逝去,赵宁尚且有自己父亲陪伴,而且苏欣等人,怎会因着这不详的名头,不给赵宁立碑。
可京城中规矩大,侯爷身份高贵,许多人都暗地瞧着呢,不能有一步行差踏错。
妙真去世的消息瞒得死死的,外人都不知晓,可即便如此,她的尸骨依旧入不得朱家坟地。侯爷寻了处风水宝地,将她埋了,可名义上只能做个孤魂野鬼。
魏氏和朱侯爷祭祖之时,下无子孙,心中怎会不悲痛,如此心境之下,尚且还记得给苏欣备下压岁银钱,可见二老心善。
这几日苏欣除了陪着魏氏在侯府中散散步或是叫上丫鬟们一起摸骨牌,便是去找念香研究吃食,日子过得飞快。
今日是上元节,苏欣在侯府中吃了元宵后,在座椅上来回张望,朱侯爷见苏欣坐立不安的模样,晓得她又要往府外跑。
“今晚有灯会,你且去逛逛,别太晚回来。”苏欣见侯爷如此通晓人心,忙开心应下,照旧换了身男装出门。
滨河桥边有灯会,许多摊贩趁着今日人多,纷纷开张做生意,桥头街上站满了人。有夫妇抱着孩童瞧灯笼的,稚童被各色灯笼瞧花了眼,叫嚷着俱要买回家。还有年轻男女,在今日可以上街相会,带着各种样式的面具,挡住了面孔挡不住眼眸中的绵绵情意。
苏欣挑了一个地处较高的地方来回眺望,一旁树梢上也挂满的灯笼,有八仙灯、纱灯、兔儿灯还有走马灯等等各式灯笼,映衬的滨河桥畔火花银树,热闹非凡。
林慕便是在此时,远远从桥西走来,苏欣赶忙招手示意,二人于滨河桥头处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