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命中的议论声充斥着整个府衙,王之章连连拍案制止都无用。
“这不是我的东西,你冤枉我!”冯觉从未教人这么骂过,气的满面通红,大声喝道。
李肃冷笑,站起身道:“之前还有一样证物,我未曾展示给知府大人看,只以为这些衣物就足够证明这畜生的恶行,却不料知府大人判他无罪。今日我要叫大家看看,评评理。”
李肃伸开手掌,手心中赫然躺着一个暗扣,与地上衣袍中皮带的暗扣花纹样式都相同,且正好缺了这一颗。
“这是宁儿同窗在案发现场捡的,碍于是女子无法上堂作证,她将这证据交给我了,知府大人若有疑问,可派人去查。”
“至于冯觉你说这衣物不是你的,你大可让大伙瞧瞧,这皮带靴子上的暗纹和你今日周身穿戴的饰物,上面的纹路相同。这必定是你冯家独有的印记,你当如何狡辩。”
李肃站在堂下,身板挺直,目光如炬的看向王之章。
王之章陷入两难,一面是百姓,一面是权势所迫,他张了张口却吐不出一个字。
冯觉见居然还有旁的证物,这般大刺刺展示于百姓眼前,却是难以再辩解,面上露出几分惊慌焦急之态。
但思及日前,下人回报赵府叛乱,家主被斩杀,亲属流放的消息,心中又安定几分。凭着自己的背景,不过一个破落户之女,便是将她强了又如何,整个益阳城谁人敢动他一根毫毛。
冯觉这般想,心中安定,见周围众人起哄叫嚷,冯觉嚣张道:“我姐姐是宫中贵妃,你们敢将我怎样。不过是些平民百姓,便是一个小小的知府,又能奈我何。”
此话一出,王之章在堂上气的憋红了脸,可他所说又是事实,只能继续装聋作哑。
周围百姓瞧着知府竟真个怕冯觉,当中这般羞辱,尚不敢还口,一时间也害怕起来,生怕事后遭冯觉报复,渐渐的四周的辱骂声都小了下来。
苏欣心里着急,没成想冯觉势力这般大,知府当着百姓的面,都不敢大声呵斥冯觉一句。苏欣暗道不好,今日怕是难将冯觉定罪,还要带累李肃。
苏欣心下着急,想上堂作证,好把冯觉罪名定下,胳膊却教王媛媛拉住。王媛媛摇摇头,她明白苏欣所想,更明白这般也是无用。
堂中冯觉见众人歇了声,愈发张狂。
他见这些事都是李肃一人惹出来的,心中怒火乍起,顺手拔出一旁衙役的佩刀,向李肃这边乱砍来。
李肃不曾防备,竟真让他砍了胳膊一刀,血立时涌了出来。
李肃一脚将冯觉踹开,李恒峰等人要进来看看李肃伤势,被李肃一个眼神制止。
一时间场面乱了起来,宋雨与身旁林慕道:“我实在看不过眼此人嚣张行径,在大堂之上尚且还敢持刀伤人,简直没了王法,我要去教训教训他。”
“莫要冲动,别忘了咱们还有别的事要做。”林慕出言阻止,面上漠不关心。
“那你便放任他这恶徒行凶伤人,做下这等畜生不如的事,还要判他无罪不成。”宋雨气愤,他虽有些碎嘴,向来正直,眼中见不得这些脏污之事。
可林慕在大理寺中什么污秽没见过,这些事他早已司空见惯,劝住还想要上前的宋雨,这时突然瞄到一旁的苏欣,见她焦急万分,似要上堂去,却被身边的人拉住。
见此,林慕又改了主意,对身边的宋雨道:“走,咱们去帮帮这知府大人。”
说完在宋雨愕然的神情中,林慕背手慢悠悠走进府衙,宋雨反应过来赶忙跟上。此时衙役们正抢夺着冯觉手上的刀,没顾上阻拦他们。他们畅通无阻的走进堂中,王之章却看见了,沉声道:“大胆,谁人允许你们进来的!”
宋雨走到王之章案前,被李长随拦下,宋雨将自己和林慕的腰牌扔了过去。
李长随拿起银质腰牌粗略一看,忙递给王之章。
腰牌上写着二人的姓名和官职,若说官职二人不过与王之章同级,可京官自是比他这种外派官员要值钱。
况且王之章不似苏欣那般耳目闭塞,他对京中的情况有所了解,这二人贵为国师弟子,官职于他们二人来说倒显得不是那般重要。
王之章赶忙笑着起身相互见礼,宋林二人一一回礼。
“不知宋大人与林大人前来益阳是否有公事在身。”王之章刺探道。
“王大人,我们不过是出来散心,恰好路过此地,遇着公开审理案子,出于好奇瞧瞧罢了。”宋雨满口胡诌道。
王之章暗道倒霉,偏就让这二人遇见,今日这案子恐是不能轻易了结。
“这案子没甚个意思,不若二位去我府宅略座座,也叫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王大人客气了,我正好身为大理寺少卿,见着冤案就感兴趣,正好在此旁听。”一直未开口的林慕说道。
王之章见林慕这样说,再不好将二人赶离,只得使人给二位准备上座椅。
待众人落座,王之章满面正义凛然,一拍惊堂木道:“大胆冯觉竟敢当堂手持利刃伤人,你可知罪。”
方才冯觉所说,基本已经属于认罪了,此时王之章再难维护,加之还有京中官员在场,只得怒道。
“你们都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些贫民,也配问小爷的罪,真当我姐姐死了不成,我是皇帝的小舅子,今日便是将你们都杀了,你们又敢把我如何。”
冯觉被衙役压着,大声怒吼,百姓听后都纷纷私语权势压人,竟草菅人命。
在他们这些人眼中,百姓性命不过如草芥,围观百姓哪里还忍得,皆咒骂了起来,还有人要冲进来揍冯觉。
“处以死刑,判他杀人之罪!”“不能放过他。”
民众发出声声所愿,见不得高位欺凌。
“你便是冯贵妃的弟弟,你有一句话倒是没说错。”
这时林慕突然出声,只见他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冯觉,不急不缓至冯觉身旁蹲下与他对视。冯觉对上林慕自面具下露出的双眼,一时竟垂了眸子。
“你姐姐冯氏确实死了,早在五日前被陛下以大不敬之罪,赐白绫悬于冷宫横梁吊死了。”
林慕一字一句倒像是刀子,一下下的扎进冯觉心中。
冯觉哪里肯信,心中认定林慕是吓唬自己,见他出口便咒自己姐姐死了,气的额角青筋暴起,要上前打杀了林慕。
冯觉挣扎着想要扑向林慕,却被衙役压得紧紧难以挣脱。
“不可能,你是骗我的,你和他们一伙,都是要害死我。我姐那么受宠,怎么会被赐死。”
冯觉不肯相信,不断摇头否认,就连堂上的王之章也吃惊问道:“林大人所说当真?”
“我拿这事说谎作甚,王大人遣人打听打听,不出一两日益阳城这边便能得到消息了。”林慕百般无聊的坐回座位。
王之章看向宋雨求证,宋雨点点头道:“却如他所说。”
若说先前还有偏袒之意,此时王之章还有什么可犹豫。
王之章横眉怒目定罪道:“大胆狂徒冯觉,如今证据确凿,你所犯之事皆属实,任你百般狡辩也无用。今有宋、林二位大人坐镇,将你这罪无可赦之人处以死刑,本官将公文呈报给刑部和大理寺审核批准,待到秋后问斩。”
“王大人,我正好在此给你写上封信一同传回京中,让他们省了大理寺复审这一过程,也好省些时日,尽早将这人贩处刑。”
林慕语毕,周遭百姓再忍不住,纷纷喝彩,判死了一个罪大恶极的人犯,且是权贵。
百姓战胜权贵,众人怎能不兴奋,这件案子的胜利传遍益阳城大街小巷。
许多被冯觉所害的人家,也都勇敢站出来,为已经定罪的冯觉再添一笔恶行。
而百姓却没瞧见,这案子背后权势纠葛和局势变换,只道是以弱敌强,打败了纨绔贵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