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许耐心地站在屋顶上等着她洗脸。
而零落比他更耐心,仿佛是准备把脸上搓下一层皮来,反复地洗,反复地拖延时间。
“天黑之前我们要赶到盐州。若是到不了,本尊容易生气的。”
“盐州?”虽然她没去过,但是在地图上见过,从灵州到盐州得翻山,轻功不停地跑,一天一夜差不多才能到呢。
零落顾不上擦脸了,胡乱一抹,“来了来了。”
娇俏的身影飞身跃到屋顶,脚下没踩稳突然一滑。沈若许单手扶住她的腰,声音就响在她耳边,“让你不要吃那么多,轻功都不会用了。”
“你!”零落气急,不等她说什么,沈若许已经闪远了。
“快些走,本尊不喜欢等人。”
零落狠狠地瞪了一眼他的背影,真想一刀给他送走。
“我这是倒了什么霉,造了什么孽。累死累活地,救谁不好,非要救这个混蛋。这种破事儿吃力不讨好,被人卖了还要帮着人家数钱……我怎么这么可怜……”
“你在后面嘀咕什么呢?”沈若许突然转过身来。
零落吓得赶紧闭嘴,摇了摇头。想她活了这十九年,还没这么怂过。
“跟上来。”
零落听话的点点头,箭步冲上去,乖乖地跟在沈若许身后。
“说好的小跟班,完全反过来了……本女侠一世英名……”
“又嘀咕什么呢?”以沈若许的听力不可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嘴角笑意都勾起来了,却又偏偏压了下去,冷声问她。
“没有没有,我脑子不好就爱自言自语。”零落可不就是脑子不好吗,救人一命反倒坑了自己一把。她闷着头,不用想也知道,表情一定很郁闷。
沈若许没有再找她的茬了,只是那眼角的笑意,唇边的弧度,却怎么也遮不住。
当初是她说要带阿许仗剑走江湖,一言既出,绝无悔改。就算阿许不在了,这个阴魂不散的大魔头也不是个好打发的主。
俗话说得好,人在檐下走,哪能不低头?
行走江湖第二要义,能屈能伸!
……
午时过后,头顶的阳光愈发刺眼又滚烫。灵州就算再凉快,也抵不住五月中旬这天气炎热。
零落此刻正在满头大汗地爬山坡,累得腿都疼了。
你问沈若许?呵,那个大魔头,正骑着那头蠢驴,戴着草帽看光景呢。什么骑马仗剑,江湖路远,都是屁话,只要这祖宗高兴,骑着小驴照样冲。
“阁主大人,你的驴,是不是累了?”零落突然回头,一脸真诚地说道。
零落千想万想是没想到,今早沈若许走了一会儿又折回客栈,非要牵头驴来。他老人家往驴身上那么一坐,愣是一路没下来。
沈若许从草帽底下看她,“本尊的驴应该还能坚持。”
零落急忙摇头,“不不不,阁主大人,你是没注意,这驴的眼睛都要流泪了,鼻子都直冒热气呢。等会要是出点什么意外,您可就失去它了!”
沈若许直勾勾地望着她,“嗯,是要流泪了。”
零落坚定地点点头,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喘着粗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路边休息一会吧。”沈若许终于松口。
零落高兴地往树荫底下跑去,可惜没跑两步就被沈若许揪住了衣领。
“带宝马去喝点水。”
“宝什么?”零落傻愣愣地看向那头蠢驴。
“怎么,本尊的坐骑配不上这个名字?”沈若许挑眉。
“不不不,阁主大人的坐骑,当然配。岂止是宝马,简直就是汗血宝马!”零落真没想到,自己狗腿的本事简直不用学,仿佛与生俱来。
她从沈若许手中夺回自己的衣领,平稳着地,认命地牵着宝马去溪边喝水。
天正热,溪水凉。零落让宝马在一旁喝水,自己也忍不住捧了一把。水是好水,只是一扭头看见那与自己共饮的蠢驴,让人十分不自在。
零落回头看向沈若许,那人正在树荫下小憩,并没有看她。零落赶紧回过头来又喝了两口水,顺便洗了把脸,挽起袖子来,露出白白嫩嫩的手臂。
“哎?干什么,啊!——”
沈若许听见零落的叫喊,连忙起身,却见零落正狼狈地坐在溪水里,分明是被宝马踢进去的。
沈若许轻笑,“无一想在这洗澡吗?”
零落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赶紧从水里爬起来,一脚踹向宝马,“蠢驴!”
“有人光天化日之下侮辱本尊的坐骑……”
零落深呼吸,微笑着摸了摸宝马的背,“宝马大爷,您慢慢喝,喝死你!”
沈若许从扔在地上的行李中随意抽出一件黑色的外衣,扔到零落的头上。
“你干嘛?”零落把衣服扒拉下来。
“本尊的坐骑还是未成年。”
零落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低头往身上一看。自己的衣服虽然不是易透的料子,但怎么说一个大姑娘湿着衣裳也不雅。
把外衣裹在身上,她负气地说,“哼,本女侠凉快!”
沈若许眼尖地瞥见她洁白纤细的手腕,不见任何坠饰。
“本尊记得你手上好似有件首饰?”沈若许状似不经意地问。
零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是有个什么东西来着,倒也不是首饰,只是块破石头!”
“破石头?不如让本尊也开开眼。”
“开什么眼,早让我扔了。”零落偷偷白他一眼,扭头走到大树底下坐着,低头拧自己的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