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许眼里的光一瞬间就被点燃。
如果他有尾巴,一定摇上了天。
他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握住零落的手,嘴角扬着单纯的笑,傻傻地叫她,“五一……”
零落无奈,“不是五一,是无一。”
“五一。”他又执着地叫了一声。
要不是沈若许的眼神太纯良,零落还以为他故意的。
算了算了,这都不重要。
零落看了一眼俩人紧握的手,说实话,她作为一个单身十九年的女人,这应该是第一次没有理由地和异性牵手。
但是她并没有感觉到男女之情,反而有一种……
娘亲带儿子?
主人遛狗子?
不对不对,怎么形容都怪怪的。
管他什么感觉,就这样吧。她又不是什么大好人,正派与她无关,反派也没有害过她。如果江湖上真的有什么恩怨纠葛,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不必她来做评判。
此刻的她只是五一,而他只是阿许。
她在这孤独无依的世界上,有了一个短暂的依靠。
零落看他一眼。他长得高高的,手又大又暖,指腹和手掌都有茧,一定没少吃苦。不像她,连功夫都学不好,手嫩得像千金小姐,可惜,女红什么的也完全不通。
“你……”沈若许犹豫着,小心观察她的脸色。
“怎么?”
“不生气了吧?”
这怎么还记得生气的事儿呢,翻篇有这么困难吗!
“我没生气。”零落无力地解释。
“真的?”
“再问就生气了。”
“哦……”
沈若许不再说话,乖乖地闭紧了嘴巴。
“有话直说,别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沈若许竟然嘟起嘴,像个告状的小朋友,“你都不笑,还要丢下我,我以为你生气了。这几天来,你一直吃不好,睡不好,连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还要照顾我……”
零落听他说的一愣一愣的,怎么事实从别人嘴里道出来就这么催泪呢。
她抽出脏兮兮的小手,拍拍沈若许的肩膀,双眸盈泪,眉头皱上了天,感动非常,“阿许,你长大了。我好开心,开心的不得了,不得了……”
沈若许抬手抹了一下她的脸颊,手指上沾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五一,你开心得都哭了。”
一听这话,零落心里那股子劲儿是一点也憋不住了,当下双眼一闭,嚎啕大哭,“哇,我命好苦啊……”
沈若许只是失了忆,又不是失了智,当然知道零落这并不是真的开心。可是他又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也只能顺势搂住她,给她轻轻拍拍背。
零落哭得昏天黑地,抽得差点昏过去。眼泪鼻涕都蹭在了沈若许的破衣服上,最后靠在他胸前一抽一抽地发愣。
长这么大以来,她第一次在别人怀里大哭,就像在无理地胡闹。要是在钟府,大哥世安一定会让她安静点,不要吵了。三弟清明一定会举着银针,要给她放放血。
至于师父钟亦衡……或许理都不会理她吧。
零落越想越觉得难过,可是眼泪暂时哭干,一时半会也没多余的力气了。
“五一,天快黑了。”沈若许看了看天边的斜阳。路上行人也渐渐稀少,大多回家吃饭去了,更没有人在意路边的他们。
街边掌起了灯,远处,许多户人家也点燃了烛火,与那烟囱里散出来的几缕烟,幻化成一副祥和又缥缈的画卷。
“天黑又怎么了。”零落哭得太狠了,这会儿说话还是忍不住一抽一抽的。
“我们今晚要去哪里?”
“别问我,反正我没钱。”零落的脑袋顶着沈若许的胸膛。
“那我们……再待一会吧。”沈若许好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提议。
他们所在之处乃关中灵州,位于帝城的南方。
灵州有玲珑、凤囚两座山脉,分别有玲珑阁与凤凰集两大势力驻守。玲珑阁是江湖□□反派,而凤凰集则是个中立的从商集会。所以说,到了灵州,简直就是到了沈若许的老巢。
既然是沈若许的地盘,零落还是很慌张的。眼下跑路又跑不了,万一沈若许触景生情,突然就恢复记忆,岂不是“咔嚓”一下就会拧断她的脖子,把她五马分尸……
要不然,主动把沈若许送回玲珑阁?
不行,只身闯荡玲珑阁风险太大。她的功夫又不好,半路让人宰了怎么办。
“五一,天真的黑了。”沈若许说着,松开怀里发呆的零落,脱下自己那件破旧的从小刘村穿来的沾着眼泪鼻涕的外衣,披在零落身上。
零落一愣,“做,做什么你!”
沈若许移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让自己背对着风向,“夜里凉。”
零落望着这个温柔的大魔头,心里边乱得很。她想的不是少女怀春的心事,而是自己的千百种死法。
比如,等沈若许想起自己曾为她脱衣挡风,会不会觉得有失脸面然后杀了她?
“五一?”沈若许叫她。
“又怎么了!”零落猛地回神,正好让小风钻进了脖子里,不禁一个哆嗦。
沈若许给她紧了紧衣裳,“我说,我们找个地方住下吧?”
零落让他的动作弄得脸红,假装四处打量,“我知道!”
零落抱紧了胳膊,心里倒是真的有了个主意,“你在这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