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炎越想越憋闷,越想越窝囊,最终还是重重甩了臂,将这腔恼恨都堆在了虞家人,堆在了虞彻身上。
他原是得了信儿,说是靖国公的世子无诏入京,本想着这么转着碰着,说不得还能立一大功,哪料这里头真假难辨,神鬼难说,他到了这会儿都已经糊涂开了,根本抓不到头绪。
靖国公世子入京这事儿绝不会是假的,难不成是今儿个得的信儿错了,姓虞的根本不在这里?
薛炎在丰华楼下来回转了数圈,到底还是被大太阳给晒了回去。
谈伯安立在窗畔,望着薛炎越行越远的背影,目中也越发冷硬。
这人倒是比先时有谱多了,喜怒能制,举动有规,冷静了许多,自持了许多,看着像是比先时好说话,可终究是比从前更难对付了。
他望着远处街市车水马龙,自顾盘算苏家的马车这会儿到了何地。
外间荫绿相掩,鸟鸣啾啾,江彤和唐心蓉倚在屋里炕上百无聊赖地做着针线。屋中这会儿已放上了几块冰,这说冷不冷,说热不热的时候,还真是让人无所适从。
方才接了远客,此番连家人都已回了院去整歇,方才见过了多年好友,江彤心绪正好,这会儿闲来针绣,也觉十分地安谧闲适。
“说来昨儿我倒是翻出了宫中赐下的几箱子物件儿,其中一样,让我有些为难。”江彤自己打着扇,还不忘给唐心蓉吹吹凉儿。她一面说话一面左右观望,见里里外外都是亲信人,这才肯放松了说些心里话。
唐心蓉手里绣的是一块海棠样儿的帕子,听江彤开口,她便闲闲接道:“什么事,让大嫂这样为难。”
“也不是这物件儿为难,是里头的事让我为难。”江彤不再卖关子,顺手将窗子合了,压低了声儿道:“那是一套宫册,我顺眼瞧了一瞧,倒是好东西,你我不必说,只给玥儿看,她自己就能弄明白,我是在想,这究竟有没有必要。”
听江彤的语气话音儿,唐心蓉也大约明白了那宫册是个什么。她搁了手里的活儿,想了想方问:“大嫂的意思是......”
“我如今也不知道自个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江彤苦笑着摇了摇头:“太子今年已经二十有三,却一直未娶妃纳妾,也没听说有什么内宠可人,就是在咱们家,这有规矩束缚着尚且艰难,何况那是皇宫。天下女子,环肥燕瘦,说一句凭君择选也不为过,可他偏偏就能这么约束自己......”
“嫂嫂是疑心太子他不......他有隐疾?”唐心蓉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一时间面色颇是古怪,可顺着江彤的话这么一想,倒也不由忧心不已。
“这谁能说得准,你平素不大和京中交际,自然不知道这些事。太子这样年岁,连个身边人也没有,京中是早早地就有了许多传言,虽是碍着什么不好多说,但是各家心里只怕都有这个念头。”
“这......嘶......”唐心蓉没留神被针戳了一下,她也顾不上疼还是不疼,忙扯着江彤的手臂请她仔细讲给自己听。
江彤叹了口气,将往日所闻的那些明的暗的话都说过了一遍,又说了自己这些日子前后打听的事,而后强作镇定地安慰道:“你也实在不用这样忧虑,咱们只需想想太子平素的品性,这样的事也不是不能,说不得......”说不得什么?说不得太子守身如玉,身在皇家,身处高位,还能坐怀不乱,静待真心?这话说出来连她自个儿都不信,说给别人听,只怕也是要引人发笑的。
两人面面相觑,双双叹气,唐心蓉先道:“如今太子还没醒来,说这些都没有用。”她说罢又是一阵苦笑:“太子没醒,我又怕他不醒,玥儿将来生死难定。他要醒,我又怕玥儿与他日久生情,情深意笃,将来太子有个好歹,她总是难以承受。可将来两人若是感情不深,我又怕玥儿痴心错付,怕她姻缘不谐,怕她......”总之是有许许多多的害怕惶恐,唐心蓉一时说不清楚,只恨不得舍了这条命去,只要能让女儿这一世顺遂,她心里也就无憾了。
正说着,门上匆匆来报,说是宫中有赏,眼下人已经被迎进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