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绵饶是先时不知寿康公主这一出,这会儿听了这一番话,想起适才二哥所言,心里也猜着了七八分。
她侧首试探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待得了肯定的示意,她整个人几乎气得发抖。
“我看还是不要再见了。”苏绵捏紧了拳头,瞧着汪老太太那张看似卑懦的脸,心头一阵一阵地泛着恶心:“你们聂家人会污了我长姐的眼睛。”
厅中一副惨淡景象,聂家母子一个赛一个地狼狈落魄,绝望颓然,倒像是他们苏家到聂家来作威作福,倚势欺人了。
苏皓心里的火不过暂时压平,今日他们苏家是为长姐而来,余事都是要往后尽让的。
但这件事肯定没完,聂家蓄意杀害长姐,这老太太更是生出了想让长姐一尸两命的恶毒心思。即便此事过后聂麟自去辞官谢罪,他也绝不会放过这些狼心狗肺的歹毒之人。
大夫很快从寝阁走出,唐心蓉眉头倏然蹙起,沉着脸对聂麟道:“你若还有一丝的良心,就不要在这里纠缠,昭儿今日遭了大罪,没有那个心力再陪你们一家子唱戏。”
碍着苏昭,唐心蓉无意再拖延下去,他们在聂家耽搁的工夫太多了,昭儿不该再留在这样的地方。
聂麟心里有万般的放不下,最终唯有惨淡一笑,起身跌撞着走出了厅房。
院外早候着数人,看着是有要事相告,苏皓满心忧虑,却也只得暂先出去处理旁事。
苏绵与唐心蓉挽着手站在桌旁瞧着大夫开方,好容易开罢了药方,那大夫却又随手一揉,叹着气摇了摇头。
唐心蓉心口猛地一跳,见屋中没了闲杂人,冷静下来缓声道:“您别只管着摇头,您是侯府的老人了,何必这样吞吐?”
大夫到底没有再拿起笔墨来,适才的那些闹剧仿佛并没被他瞧在眼里,他叹了口气道:“那我也就对二夫人和三姑娘直言了。”
大夫在苏家十几年了,与苏家可算亲厚,如今看着大姑娘落到这个境地,他心里岂有好受的。可他终究不是个神仙,没有回天之力,就算拼了这身力,也只能强强地保养着大姑娘的身子,旁的,他实在是没法子了。
“您说罢,我们听着。”唐心蓉指尖冰凉,却仍旧像是十分沉得住气的模样:“旁的不说了,只消昭儿的身子能好,多少的奇珍妙药,我们全天下去寻,您只管说法子。”
“非是老夫不得尽力。”大夫摇了摇头:“实在是大姑娘这一胎险得狠,积郁沉怒,无从发挥,心无所托,遂成内疾。我想了几个方子,哪一个都没有十分的效用,且大姑娘这一胎不满三月,本就不安,今日又逢气怒惊心,就更加无从安稳,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就是用了安胎的药饮,也不过是安慰之用多,安胎之用少了。”
“若昭儿这一胎保不住,她的身子......”
“这一胎若是保不住,今后大姑娘只恐......”大夫斟酌了斟酌,方压低了声道:“只恐体积虚寒,有孕艰难,即使有胎,也难保全。”
“昭儿这一胎能保住多久?”
“至多半月,若是还无回转,就只能......”大夫闭了闭眼,不忍把话说完。
唐心蓉面色惨白,有半日说不出话。苏绵挽住她的胳膊,将她稳稳地扶了,沉了沉气方道:“还请您先开方子,我们想现在就接长姐回苏家,她这会儿能受得住挪动吗?”
大夫往外瞧了一眼,沉吟片刻点头道:“当心些,尽量莫要走动,回府后我再给大姑娘扎一回针,想来无碍。”
最后是苏皓进来轻手轻脚地将苏昭抱出去的。
聂麟立在雨中,从始至终,目中只有苏昭一人。
离开彩云轩时,苏昭半昏半迷地往屋中瞧了一眼。苏绵不知道她是在瞧那屋子还是那站在雨里的人,可那一眼,看得人几乎要肝肠寸断。
苏绵静静地跟在身后,小心地为他们遮挡着风雨,心里却不住地想,究竟什么是情呢?
是两心相好,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这样爱之难弃。恨之入骨,以至情肠百转,寸寸碾断。
雨意绵绵,夜寒风冷。今夜苏昭情形不好,饶是聂家这里尚未处置妥帖,也着实不可再加耽搁了。
临行时苏绵留了一步,与苏皓低声说了几句话,才匆匆地进了车里去。
回到府中时雨偏偏地越发急了起来,再怎么小心仔细,到底还是不慎让苏昭沾了些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