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事,出不了错的,也绝不能出错。”孙平澜转身再次望向方才的山水图,出声道, “我要谢幸安的命,你要何矜的命,刚好。”
这幅山水图,是孙平澜不久前,弱冠那日亲手画的。这是幅极普通的水墨画,乍看并没什么不对,烟雾缭绕,山峰林立,水汽氤氲。但只有仔细看时,才能看出峰林之中有座极为醒目,一枝独秀、高耸入云。
他身为庶子本来就不易,明里暗里用尽了手段,才让自己成为颖国公府唯一的指望。他甫一参加科考,就把目光投向了一甲头名的位置,即使凭借家世、来路不正又如何?那他也是被载入史册的,承顺十三年,唯一的状元郎。
他绝对不允许谢幸安区区一个探花抢尽了他的风头,比他更被人讨好,比他的官位升得更快更高。
长得好看了不起吗?
那就让他死,立刻就死!
孙平澜恨不得就站在护城河里,目击着谢幸安的性命被一点点吞噬。
最好再顺便踹他几脚,送他一程。
……
这边谢幸安是被呛了一大口水,之后才睁开眼猛地清醒过来的。
此时正处在深夜,谢幸安身处在茫茫河水中,即便用力睁开眼睛也只能见到四处一片漆黑,根本不能视物。外加不知是不是药力过猛,他的头尚还昏沉得要命。
谢幸安这时根本无暇他顾,赶快掐了几把自己的大腿,强行清醒后憋足了气,就只想赶快去找何矜。
由于什么都看不见,谢幸安只能选择顺着画舫的残骸尸体,像个瞎子一样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生怕遗漏了哪个角落,每处都不敢轻易放过。
谢幸安并没问过,也不知道何矜的水性到底如何,但那桌酒菜果真是有问题的,仅仅一壶酒何矜就比他喝得更多,此时此刻肯定是醒不来的。
而在昏迷中被淹溺着的后果,可想而知。
谢幸安心里一阵慌乱,他根本没法再分心去想别的,只能相信何矜肯定还活着,拼劲全力地去搜寻。
原本制作精细的画舫几乎散架,在木头断裂之处露出的锋利极多,谢幸安被扎穿了小腿,又几次被刺伤,以至于他闻见水里弥漫着的,都是源自于自己身上的血腥气。
可谢幸安怎样都摸不到何矜,哪怕只是一只鞋子或一片衣角都摸不着。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几乎快要疯魔了,只能一点又一点顺着或逆着河水疯狂不停地寻找。谢幸安本来已经快到了精疲力尽的时候,他却像是在惧怕和慌忙之中,突然莫名有了一股用之不竭的气力。
谢幸安越发快速地翻找,整个人被扎伤的几率越来越高。
时间拖得越久,谢幸安的心里就越感到痛苦和发怵。但他仍旧没选择放弃,在漆黑江水里,在画舫残骸里片刻不歇地找寻。
突然之中,埋头苦找的他发觉了在水面之上,投进来一缕细细的光亮。
是莲花灯!
那盏小小的灯亮度并不甚强,只能让他看清眼前方寸的地方,但有这样一点也能让他稍稍感到燃起希望,也是实属不易了。
后来,在这一处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莲花灯,它们被露出水面的画舫残骸遮挡住了去路,漂浮不动,在这个地方堆积成簇。
莲花灯聚集起来的光,照亮了水下的一大片地方。
谢幸安流了不少的血,把这一整片水域几乎都染成了浅浅的粉红色。
但令他大喜过望的是,他终于看见何矜了!
那个他牵挂着不停翻找的小小的身子,正还严实地裹着他的外袍,被压在一块船底板下,没了鞋袜,露出来两只脚丫。
谢幸安直接欣喜若狂,过去竭力了掀开那块木板,他伸出手臂死死箍住她的腰,使她紧紧靠在自己身上。
随后,谢幸安带着她奋力游向岸边,在终于摸到地面时,首先用足了力,托住她将人送了上去。
谢幸安的小腿插进了根断木,上岸时几乎要抽筋。他单膝跪在何矜身边还来不及喘上口气,就去赶紧看她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