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谢幸安小半辈子光明正大,此时瞧那个灰蓝包袱的眼神却简直像新手强盗在分赃,“没被人看到吧?”
“不会,大人,我捂得严实得很,一定看不出是您身边的人。就算被认出来了,我就说是我自己要看的。”阿默顺势撑在桌上,凑在谢幸安的耳边,学着书商的原话说道,“大家都是男人嘛,都懂,都懂。”
你懂个锤子?
“咳咳。”谢幸安尴尬得几乎呛了一口茶水,努力维持翩翩君子的形象,正色说道,“你出去守着门,别让人看见。”
“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阿默挤眉弄眼地笑着冲谢幸安点点头,满脸还是都写着“明白,我明白,大人您放心,慢慢看”。
唉,算了,根本就解释不清楚。
谢幸安深呼吸一口,气沉丹田后,确定墙角床下房梁上都没人后,才偷偷摸摸地伸出手,解开那个吸引他求知若渴的包袱。
你……你哪有什么坏心思?你……你只不过是在求知,想弄明白何二小姐跟你之间究竟有无男女之情罢了。
你这可是在做正经事的!
就这么安慰着自己,谢幸安咬咬牙,狠狠心,解开了包袱上系的死结。
什么玩意儿这都是?
谢幸安从头扒拉到尾,依次看过这些本子封面的书名:
《巧姻缘》、《多情公子俏小姐》、《满城姑娘钟爱我》、《旖旎厢房》、《春宵短》、《我与妻妾解衣裳》……
谢幸安闷声往下翻,越翻那对剑眉就拧得越紧,直到他的视线定格到最后一本——
《风流探花郎》。
漂亮!
谢幸安嘴角抽搐,操起来一把给它砸到地上。
谁啊?谁写的这是?
北辰京城的言情话本产业链极为发达,据说这是因本朝科举委实过于黑暗,许多出身寒门、苦读十几年的文人千里迢迢来赴考,盘缠都花个精光,却连个进士都中不了。
于是这些抓不住鸡的读书人群情激愤地聚集到一起,本想闹事要公平,却被官府一排亮闪闪的大刀蛮横逼得害怕后收了手。倒霉催的书生们被众客栈的小二每日跟在屁股后面追债,后来也不知是谁想到办法,振臂一呼:兄弟们,我们可以换种方式谋生!
动了半辈子笔了?还能怎么办?那就接着写吧。
写什么?当然是写话本最能赚钱!
一代代落榜文人用事实证明,风流艳事最受京城中人欢迎,以至于言情本虽后来居上,但也干倒了公案本、侠义本、鬼怪本,到如今一枝独秀。
谢幸安闷头在书堆里挑挑拣拣半天,选了那本名字看起来最正经的《巧姻缘》就从头开始翻。
不过谢幸安自己的眼光还真没得说,这本的男女主人公正是落魄书生和刁蛮小姐,跟他与何二小姐的情况……还挺像的。
谢幸安从来读的都是圣人之书,哪里接触过这种写情情爱爱的东西?他耐着性子读到第三回“定情”时,便是那小姐看到书生“眼神顾盼,羞红了脸”……
他喉头一滚,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那日在三里山,何二小姐的面色,似乎就像这般。
真就……定情了?
谢幸安紧张地翻动书页,继续往下看,然后他出乎意料地看到了……
咳,单纯如谢幸安并不知道,言情本子之所以相较其他销量极好,极大一个原因在于男女主人公都有携云握雨、共赴巫山的情节在。且在房.事上写得越多越细,定价便越高,卖得也就越好。
谢幸安贴在书页上认认真真看了半天,又翻到了插图才反应过来这是写得什么东西时,直接耳根通红,下腹硬胀,整个人顿时难受得厉害。
他面色痛苦地寻找水源,干脆提着茶壶灌了好几大口,才稍稍缓解了内里控制不住的燥热。
等谢幸安心里的小火苗势头弱了些,他就接着往下看,看了没几页就继续灌水,灌完了又接着忍不住去摸书。
“阿默,添壶水来!”
“阿默,再填一壶来!”
“阿默,拿水来!”
“阿默,水!”
“阿默——”
……
书房内外来回跑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阿默只觉得十分搞不明白,今日的大人怎么会这么能喝?
就算茶水不醉人,也不能这么没命地喝啊,那不成水牛了吗?
他在心里“呸呸呸”了三声,轻轻扇了自己几个大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