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人去了不短的功夫,席间的人都坐不住了,苏燮晖把小厮喊过来问,那小厮却道郑大人衣服污了,让他去拿块干净帕子,等他回去时人却不在了,急的苏燮晖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先说郑大人可能是去换衣服了。
这边正要开始四下找人,郑籍拎着袍子一角回来了,“本官不小心撞见一丫鬟,把衣袍弄脏了些,倒不知在哪儿更换。”
苏燮晖瞧着那酒渍都凝固干涸了,也顾不上猜测郑大人去了哪儿,赶紧命人去伺候更衣。
苏家宾客一直持续到晚上才散,沐琬和蒋经屿早早从苏府出来,奔了胡市街夜市而去。
西街又叫胡市街,据说最早是个外出经商的胡人路过此地,看丰弋县街市兴旺、民风淳善,便留下做起生意来了,后来那些手艺人、卖小吃的、各种杂活的每逢三六便出来一聚,这条街上越来越热闹,大家口口相传,就叫它“胡市街”。
天已擦黑,远远的可见一排彩色灯笼,挂在风中轻摆,民间的烟火气息就在光影变幻中漾了出来,隐隐有些吆喝声传来。
沐琬小声惊叹,抬头望向蒋经屿。
他面色说不出的和缓,仿佛也很向往胡市街的繁华,眸光似水,流转间带起一片星河。
身边叽喳不休的人突然没了动静,蒋经屿侧过头看她,悄悄攥紧了她的手,那是对心上之人的呵护与在意。
“你,是不是常来这边玩啊?”
沐琬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半天憋出这一句。
她好像一直沉浸于蒋经屿对她的关心呵护中,却很少主动了解他的生活和过去。
他已加冠,为何迟迟不娶亲?
模样这样清隽,恐怕有很多姑娘芳心暗许吧,更何况他家境富有,能读书,还会武功。
向喜曾说,老爷少年时常常逃课,纵马游街好不快活。
沐琬突然有点后悔。
如果命运如此,为什么没早点穿过来呢?
在他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时期,是怎样的潇洒不羁?
有没有冲他大胆示爱的女子,抑或是他钦慕的姑娘?
心里有股浓浓的不甘涌起。
她轻轻挣开手,在蒋经屿不解的目光中重新回握住他,十指相扣。
乍然春风起。
那人的眉眼瞬间生动了起来,道不尽的脉脉柔情,他用小指偷偷抚摸她的手背,嘴角抑制不住的向上翘起。
“我以前来过很多回,带你去吃香酥鸡好不好?”
刻意放柔的声音低沉磁性,像把好听的胡琴。
过了一会。
他听见身边的少女宣布,“凡你吃过的,我都要吃!”
烟火蒸腾。
胡市街的小贩们你唱我和的吆喝着,卖黍米枣饼的将擀好的饼子挨个儿放到烧热的炉壁,散发出淡淡米香,打糕的一声吆喝手起刀落,放到秤盘儿上约好,利索的用纸袋包了递给客人,胡辣汤是最霸道的小吃了,麻香鲜气能盖过不少其他吃食,放肆钻入人的鼻腔,令闻之者口水横流,食指大动。
晚膳时分,正是上人的时候,越来越多的行人车马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涌来,街面上肉眼可见的热闹喧腾。
沐琬看得眼花缭乱,拉着蒋经屿在人群中曲折穿行,这才只是街口,极目远眺至拐角处仍有不少摊贩。
一阵咚咚铛铛的响声传来,“翠玉糕,翠玉糕!”
声若洪钟,浑厚有力,长长拉了尾音,如同吟唱般有了余韵。
单听吆喝便有一种力量美感,可明明是个肌肉大汉,却说着翠玉糕这样女性化温婉的名字,沐琬轻笑起来,“咱们去看看那翠玉糕!”
蒋经屿被她七拐八弯的拉到那汉子的摊位前,原来是夫妻二人,妻子忙着装袋收钱,丈夫在一旁招呼客人。
翠玉糕是由绿豆、百合、莲子、薄荷、冰糖研磨成粉制成的糕点,那卖糕的妇人又用梅花印子一个个做了型,小巧精致,颇为好看。
“翠玉糕,一分钱一块,酥软好吃,清凉败火,客官来点吧。”汉子见他们走近,热情招呼道。
蒋经屿爽快道,“来二十块包了。”
二十块可是大主顾,汉子收回不自觉停留在沐琬身上的目光,“嗳,马上好!”
妇人抬头瞧去,手上动作不免慢了几分。
说话的男子身着鸦色锦袍,白玉面庞棱角分明,站在他身前的少女粉面丹唇,艳色惑人,一袭罗裙水袖,藕粉色轻纱半遮半掩,玲珑曲线隐隐可现,盈盈双瞳正含笑看着她——手上的翠玉糕。
汉子瞧这婆娘竟走神儿了,急的低呵,“发什么愣啊。”
声音虽压低了,可仍让沐琬听了个明白,她坏心眼儿的晃晃手,眼中传达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招蜂引蝶。”
蒋经屿用另一只手去刮她鼻头,“你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