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原本暧昧的气氛一下变得严肃起来,各个宫人皆垂着头盯着地板,大气不敢出。
陈笙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司卿池和顾惜依中间,拱手谏言道:“殿下可别忘了太子妃……”
“够了!”司卿池厉声呵止道,一向文质彬彬的声音罕见地带了怒意。
顾惜依被吓得浑身一颤,她从未见过司卿池如此恼怒的样子,就算当日在月下影门口,司卿池也没对对她发脾气。
她虽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下意识的立马起身,双手无措地抓着两边衣袖,一副要挨训的样子。
司卿池此时也站了起来,神情语气却比方才缓和不少,对一旁的宫人道:“你们先下去。”
宫人们哪敢逗留?一行人福礼后匆匆退出房间,顺道关上门。
不消片刻,偌大的厅内只剩下站着的三人。
顾惜依站在陈笙的侧后方,只能看见对方的侧脸。
本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此时浓眉倒竖,怒目圆瞪,眼神似乎更加锐利了。
自己也没做什么啊?是司卿池自己要弹琴的,再说弹琴怎么就和本心有关了?
司卿池走到她身侧,向陈笙揖礼,道:“刚才学生情急失礼,还望夫子见谅。”
此时陈笙转过身,怒气消了大半,略有皱纹的脸上带着些许无奈,道:“罢了,你涉世未深,容易被情爱迷失心智也无可厚非,只是所托非人,切不可用情太深。”
这下顾惜依总算明白,陈笙生气的不是司卿池弹琴,而是气司卿池轻易被自己“蛊惑”,在他口中,自己仿佛是带坏良家妇男的风尘女子。
尽管平日她不想去招惹陈笙,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她不能在退,任人泼脏水。
她上前稍稍,朗声道:“少傅这番话我不是很明白,请问什么叫迷失心智?什么叫所托非人?”
陈笙避开她灼烈目光,但声音却无一丝惧意,道:“殿下肩负国家大任,不能在儿女情长上浪费太多心力,况且……”话说一半,他突然停下了。
“哦?浪费心力?”顾惜依双颊上的红晕未退,眸中闪着亮光,昂着头,据理力争道,“难道和您一块儿整日整日地对着书籍苦修,才算不虚度光阴?那殿下直接去做苦行僧好了!”
陈笙哑然。
“我不知您对我有什么误解?不如现在说出来,免得以后嫌隙愈来愈大。”顾惜依继续道,全然不知身旁的司卿池看她的眼神变了又变,最后像是暖春刚化开的冰水,清冷而澄澈。
陈笙怔了几瞬,刚想回答,却被司卿池抢了先。
“少傅前几日得知你在靖州有个竹马。”他说得委婉,语气也是平平,似乎他一点儿也不在意。
……
顾惜依一时语塞。
忽地,她想起一些事,忙问道:“你也一早就知道了?”
司卿池剑眉轻蹙,缓缓地点点头。
“所以你才千方百计地将我留在宫中?”
“……”司卿池喉结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目光切切,又闪烁不定。
对上那双有些局促的目光,原本有些生气的顾惜依顿时忍俊不禁,道:“我不是同你说过了?对于那些能让我嫁给别人的男人,我是看不上的。况且我现在失忆了,对他更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所以你大可放心。”
她说得信誓旦旦,又语重心长,像是在哄小孩。
这番话对司卿池很是受用。
司卿池微扬唇角,道:“嗯,是吾多心了,吾同你道歉。”
四目相对间,情愫暗生。
“殿下!”陈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不要心软,被三言两语就蒙蔽,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顾惜依怒瞪他一眼,拦下刚要解释的司卿池,道:“少傅咄咄逼人,是否有想过殿下今日之遭遇全是您一手造成的?”
“太子妃此话何意?下官不是很明白。”
“您可知我为何要千里迢迢来京都成婚?是贪图太子妃这个身份地位?不是,是一道圣旨下来,我不得不嫁!同样的,你以为殿下想娶我这一个都没见过的女子?还不是因为他没有心仪的女子,父皇才给我们指婚的。而他为什么没喜欢的女子,就是由于您天天跟在他身边,不给他一点儿私人空间,您还教他生活中对人处处充满防备,他怎么会去接纳别人?你可有想过,一生对旁人提防的人,有多孤独?”
一长段的控诉落下,陈笙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
顾惜依发觉自己语气重了,敛了敛愠色,又道:“少傅在学术上的确是颇有造诣,殿下能有您教导,是他的荣幸,是我的荣幸,亦是大周的荣幸。可有些路、有些人总得殿下自己走、自己去相识相知的,这道理少傅肯定是明白的,只是被我之前的事迹迷惑,对我有所误解,才会对我如此戒备,我都明白的。但这不代表我会接受,若是您往后还是这般出言不逊,我会如实禀明父皇,希望少傅能理解。”
从前的她总是笑嘻嘻的,好像什么事都不摆在心上,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而这番话却说得言浅意深又滴水不漏,司卿池看她的眼神不自禁又多了分暖度。
恰好此时顾惜依也看向司卿池,她得意地挑了挑眉,眼底深深的笑意。
这些话是她每次犯错时,她爸会和她妈说的。她妈对她比较严格,而她爸就很佛系,每次两人因为她的教育问题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她爸总会搬出一样佛系的她外婆,然后她妈就被噎得无话可说,去书房做教案。
这一次算是现学现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