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许久没这般叫过他了。
在他还是孩子时便是王叔照顾他,一直称呼自己为小郎君,自他长大入朝为官以来,王叔便改了口称呼他为大人,这个称谓算算也有十几年没听过了。
谭见青没胃口,不想让王管家担忧,遂点了点头
他叹了口气,搁下笔,道,“王叔坐。”
“此事并无意瞒着大家,只是如今大乱将至,城中百废俱兴,县衙中人人诸事缠身,若将此事托出,怕是会动摇军心。”王叔和招祥整日臭美紧皱他当然是为什么。
王管家心中不安感更重,但是还是说,“小郎君若不想说,便不说,只是万望保重身体才是。”
“事到如今,也再无隐瞒下去的必要了,王叔应该知道许时任此人。”
“许大人乃大人太学同窗,如今任之邬郡郡守。”
“王叔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矣,时任祖父乃当朝太傅,族中入朝为官之人不知凡几。”
王叔只知其人,但不知有这么大的背景,他知道自家大人并不是只给他介绍许大人,后头肯定还有话要说,便没搭茬。
“许兄家中前些日子给我寄了信。”
“信中言,京城的钦差已从月初已出京,至多再过一月便可到达余槐县了。”
王管家听完此言,手猛的一顿,“钦差?什么钦差?”
谭见青凉凉一笑,“朝廷命官,私自开仓放粮,乃欺上瞒下妄顾律法之罪,自当是由朝廷派钦差查办。”
王管家不认同此话,“北地大旱,成千上万流民南下!大人你这般做可都是为了百姓啊!”
谭见青冷哼一声,“他们眼中看得见的只有权柄,哪还有百姓?此事并不那么简单。
“老师月余前才被个莫须有的罪名下了昭狱,如今南边的旱情初解,那些人便也留不得我这个''同党余孽''了。”其实朝中哪些人这般着急定他罪,还有个原因便是他身上这状元的名头吧,当年被圣上亲口夸赞才冠绝伦的少年状元,如今不过是南地小城的县令,却还是被当成了挡路石眼中钉。
王管家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个消息,怪不得那日大人会让招祥投奔顾娘子,原是这个原因。
“再无别的法子了吗?”王管家心中还有些期盼,他家郎君为国为民,便是有错,也是事出有因啊!
法子倒是有的,只是自开蒙入学堂,学的便是忠君爱国孔孟之道,谭见青说不出那几个字,只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此事还不宜大肆宣扬,还望王叔替我保密才是。”
王管家再忍不住,呜呜哭了出来。
这边乌四娘等人也赶到了县衙。
……
等乌四娘再回来时,谷中的变化又明显了些。
原来的五栋红砖房旁又建好了三栋一幕一样的大房子和一个袖珍的小院。屋前,平坦结实泥土一直想谷口延伸,路还没修好,远远还能有人在滚大石平整地面。
河那边,堤坝已经修得有两个人那般高了,他们原来居住的山洞也被安上厚厚的大门。
乌四娘在堤坝处找到指导村民们修建堤坝的顾月照,一脸严肃,“阿月,我有事找你。”
顾月照找了个僻静处,静静听乌四娘从余槐县带来的消息。
去岁,恰逢新春佳节,为表皇恩,宫中特赐下新年节礼。
原是好事,只其中却出了个岔子,送给长公主的节礼,因底下办事太监失误被送至了肃王处。
这宫中给各王爷公主所送节礼都大差不差,这送错了,再换回来,至多遭人嘲笑一番,厚着脸皮当听不见此事也就过了。
但不想贵妃送给长公主的节礼却是和宫中的节礼中混在了一处送去,据说,这节礼中放了三块血玉,价值连城。
如此珍宝,长公主自然是要回的。肃王却道,节礼中并无此物,无法归还。
长公主只当肃王是想昧了节礼,她向来性子霸道,如何能忍此委屈,五日后便命五千精骑杀到文祈府,要肃王给个说法。
都被人欺上了头,肃王也不是个好性子,立马组织了一万大军对战。是以方才过完年,长公主和肃王便争锋相对,战鼓齐鸣,搞得民不聊生。
两军交战之地名为宜城,地连文祈、乐亭、兰考三地,就是上次宋山等人看到强征灾民入伍的地方。
宜城离洛城近,不少百姓连夜出逃避难,大多跑洛城来了。
长公主和肃王如此胆大,肯定是京城那边出了何事,才让二人如此肆无忌惮。
而最大的可能便是位置上哪位不太行了,才让二人如此着急。
果然,从乌四娘后头的话中验证了她的猜想。
年节前,皇上携宓姬前往行宫泡温泉时,因宓姬喜食野鹿,皇上便组织了一场冬猎,并亲自参加了冬猎,直言要为爱妃猎得山林中最肥美的野鹿来。结果鹿没猎到,自己倒从马上摔了下来。
当今圣上,年过半百,身子本就不好,摔了马更是雪上加霜。整个年节都是在床榻上度过的,京中有隐有人传言,怕是不好。
乌四娘说完,还是有些不解,“长公主和肃王也不过是亲王和公主,怎么敢,不怕朝廷追究责任吗?”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按理该是如此。
只是。
“太子虽立,却并无威信,底下人自然不服。皇帝一倒下,朝廷中人人自危,谁还有时间去管两个公主王爷打架?怕不是都暗搓搓的准备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