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柴火,谭见青便心里苦。
十几日前余槐城外围满了灾民,城中缺柴,冻死之人不知凡几,为解此困,他承诺从顾娘子手中买柴。
哪知城中柴火之困是解决了,随之而来的问题却更令他头大。
顾娘子每日在城外收的柴火太多,而县衙却没有那么多银子去结清货款,如今欠眼前人的银两便如雪球般越滚越大,越来越多。
且城中百姓都自己去城外打柴了,只有少部分的百姓选择花银子在县衙买柴,这就导致了县衙的柴火卖不出去,更没有钱来还欠款了。重要的是,他还不能贸贸然让顾娘子将城门口的摊子撤掉,撤掉摊子,灾民们恢复无水无粮的境界,依旧会闹事。城中百姓也不敢再出城,缺柴之事便又会上演。
这就是个死循环,柴火就如那九连环般,解开一环,后面还有一环,环环相扣。
顾月照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合作伙伴因为买柴买破产,偌大的县衙,因为买柴给自己买破产了,传出去都令人笑掉大牙!她此行也并不真是为了催债,提两句,强调下自己债主的身份,报了刚刚被拒见的仇就见好便收。
“银两之事不着急,想以大人品性,也万不会昧掉我这点子小银子的。”顾月照用开玩笑的语气道。
谭见青心中诽谤,好几千银子可不是小银子!
暖场小插曲过后,便该谈正事了,“不知大人府中可有布匹?”
谭见青每日的时间都被公事占据,那有时间关心自家府中有多少布匹粮食,当下叫王管家来问。
“府中如今还有棉三匹,绸一匹,麻一匹。”原本是不止这个数的,但是自己大人心善,见不得百姓受苦,大头全给了百姓,这余的几匹还是他偷偷留下给大人制衣的,一县之长,总不能穿补丁衣裳出门办公。
“谭大人可能将三匹棉卖与我?”
“区区三匹棉布而已,说什么卖,顾娘子帮我余槐县良多,谭某身无长物,这些布匹若能帮到顾娘子,便是我之幸了,王叔,去将布匹都包起来,送去顾娘子的小院。”
顾月照也不扭呢推辞,“那便多谢谭大人了。”
两人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半点没注意到一旁王管家哀怨的眼神。
“不知谭大人前些日子所买的两万斤粮食可有卖处?”
“实不相瞒,在下已经去信给了同门,过两天许就有信了。”
“大人说的同门可是之坞郡郡守大人?”
“顾娘子聪慧,正是他!”
和顾月照想的一厘不差,县衙果然不会选择零卖那两万斤粮食,他们更倾向寻一个能吃得下所有粮食的大户,一次性脱手。
“城门口用柴换粮食的百姓越发多了起来,大人可忧愁县衙库房越堆越多却卖不出去的柴火?”
谭见青只听了个开头,便知她还有后话,索性不搭腔,只等她后头说些什么。
顾月照果然不在意他回答与否,只管自顾自的说,“我这有些家乡特产,想南下去之坞郡卖,但如今外头混乱,绿林强盗常见,苦于无人相护迟迟不敢动身。我观县衙府兵个个气宇轩昂,不知大人可愿意借我几人使使,一路护送我的长工南下去做买卖?”
还没等谭见青说话,她又补充道,“这当然不能白用了大人的人,若大人有意,在下不才便帮忙解决了城门灾民围困之局如何?”
如今世道不安,为护一方百姓安危,不少衙门都会养府兵,数量不多,也就一百多口人。当然此事朝廷是禁止的,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让明面养兵,便换个其他名头养便是。若不是有这些府兵,乱世之下,就凭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衙役,可没法护城中百姓安全。
谭见青没说同不同意只问道,“不知顾娘子需要几人?”
顾月照伸出两根手指头比了个耶,“不多不多,二十人足以。”
借兵此等大事自然是不能当场答应的,谭见青只道,“顾娘子待我考虑两日再给你答复如何?”
顾月照表示理解,这借兵可不是代表真的带走几个人就了事的,余槐县的府兵护着她的人去之坞郡做生意,这其背后会产生的政治后果,自然值得谭见清考量。
顾月照刚回到小院便见到急匆匆赶来的乌四娘。
“发生了何事?”
乌四娘将宜城征兵之事说了,“宋二叔和一同去的叔伯回来时遇见了强盗劫路,受了伤不宜赶路,便由我来给你说此事。”
乍然得知此消息,顾月照原本不错的心情立马掉在了地上。
她倒是不担心仗打过来,顶头皇帝还在一日,为堵天下悠悠众口,长公主和肃王就不敢真正开战。谭见青肯定比她早得知消息,他都不急,她更不需要急,就是觉得糟心,天灾刚完,人祸又起,真是半刻不让人消停。
“别担心,一时半会打不到咱们这来,你既然来了,便多留两日,待我处理完余槐城之事再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