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难生活那有容易的,难民们佝偻着身子匍匐跪在冰冷地面,一遍又一遍的磕头哀求,冬日的风仿佛就能将他们吹倒,求情讨食声延绵不绝,语调悲哀绝望,耳不忍闻。
围过来的难民太多,蛮的横的不怕,蛮的横的将其打倒就可以,反正他们弟兄多。可面前的多是妇孺老人,护卫队众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顾月照看着后头被吸引而来的难民越来越多,心感不妙,大喊道,“别停留,全力前行!”
心中虽不忍,但这不是她目前可以管的事,一个不小心,她这二百人就会被数量更庞大的难民群淹没了。
宋大志听了顾月照的命令,从队伍中段来到队伍前头,推开挡在路中的难民,“走开走开!再挡在前头别怪我不客气了!”
宋山一把拉住还要往前走的老头,“爹,你来这做什么,快些回去,这里有我们就可以了。”
宋大志一巴掌锤在二儿子的背上,骂道,“心软的粪蛋子,你现在可怜他们,他们拦在路前挡了我们的路,后头人越来越多,咱们就危险了,还不快把他们赶走!”
宋山听完此话,只抓来自己的儿子,让他们看着些自家祖父,就去开路去了。
护卫队的人齐齐上阵开出一条路,总算从难民群中冲出。
“啊!”突然的尖叫声传来。
顾月照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弱,面色狰狞的女人趁护卫队不察冲进了队伍。
那女人目标明确,直直奔向一个矮壮的女人,她一把将矮壮女人扑倒,扒这一个女人身上抢些什么,仔细看去,是在往她衣兜里掏馒头。
被抢的人是周氏,宋招弟三姐妹的娘亲。顾月照曾严令禁止队伍中藏匿食物,但总有人左耳朵听右耳朵出,进不去心,这周氏非但没听,还在难民群中露了底,招来了人。
那女人劲大,如一头猛兽,三两下将周氏撞倒,就要去扯衣裳。周氏先是被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后就是反击,从来只有她抢别人的,怎会容忍别人来抢她?走在她身边的妇人们也闻讯赶来帮忙,七手八脚总算将那女人扯开。
怕她乱叫,还有人扯了头巾团成团堵住了她的嘴。
经了这一遭,众人更加的小心谨慎。
一见有靠近的难民就扬起手中的武器,若有胆敢靠近的,他们定也不会心软。
一路朝前行去,过了一座光秃秃的石山,路上的难民们才少了些。
……
“东家……”周氏只觉得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抖,说话的声音也因为害怕而失了平日的底气。
“你叫什么名字?”
说话的语气还如平日般温柔平和,周氏心中稍微松了口气。她偷偷抬起眼来看那随意坐在山石上的女子,东家今日取了遮住头脸,露出那张过分貌美的脸来,逃难这么些时日来,个个都又脏又臭,东家身上的衣裳虽破烂却不见脏污,脸也依旧白净好看。
察觉到顾月照的态度,周氏胆子也大了些,说话的语气也带了些不易察觉的谄媚,“我叫周红,这是我当家的宋高粱,在宋家庄时东家你见过的。”
顾月照往后退了些,躲过妇人往上凑的身子,她身上的馊臭味太重,稍一靠近便直往鼻中冲。
顾月照拧眉,声音徒然增高,“周红,你可知,你今日所做会对整个队伍造成怎样的后果?”
周氏抖了一下,“东…东家,我真不是故意的啊!那馒头我藏得好好的,不知怎么就被那个疯女人发现了。”
顾月照看着眼前缩成一团,眼泪糊了一脸的女人。不觉得同情,但是觉得好笑得很,这妇人平日里克扣女儿和其他妇人掐架时倒是威风得很,此时倒是会装可怜。观她态度,怕是有的,但悔却是没多少,事到如今,她还未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
“你可想过,今日若是有更多的人看见你身上的馒头,引来更多的人,我们不过区区二百人如何抵抗?周红,你这是想害死大家吗?”
听东家说得严重,周氏这才意识到自己犯的事大了,想也没想的跪下磕头,她不仅自己磕,还扯着宋高粱一道,“东家,我错了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回吧,我再不敢偷藏粮食了。”
宋高粱也跟着求情,“求东家饶了蠢这妇这遭,小的回去一定好好管束她,不让她再犯!”
顾月照本就恼怒村民的阴奉阳违,就藏匿食物这事,从宋家庄出发的第一日她就已经出手整治过一回,如今有人知错还犯,还差点惹出大乱子。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个清净些的地方,能坐下歇歇脚,偏偏这两人又哭又跪,她不得不从石头上起来,避开这两人的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