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暗,跟在他们后头走山路的难民并不多,大多难民身上多少有些铜板,条件宽裕些的舍得一人买一个馒头,拮据的一家人合吃一个,不管多少,晚饭也算是有了着落。离人群更远的地方,蜷缩着十几个人,孩子们睁着乌溜溜的眼珠盯着别人手中的馒头,嘴角不自觉留下了口水。年轻的男人和妇人匍匐在地以手为工具,正奋力的在挖野草跟,另一边则歪歪躺了几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顾月照侧头问身边的宋大志,“还有多少棚子没搭完?”
“回东家的话,已经搭得差不多了,再搭两个就够了。”
宋大志回答完,便见自家东家朝一个地方走去,他赶紧跟上。
“五碗水五个馒头雇你们去帮忙搭棚子,你们可愿?”
饿得发软的人茫然又错愕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郎,她和他们一样穿着破烂的衣裳,说话的声音客气有礼,看不清她相貌,露出的眼睛中却充满着怜悯。
不知怎地,宋大丫一瞬间竟想掉下泪来,日子过得太难了啊,他们一家自六月断粮以来,便以树皮草根果腹,一大家子二十几口人,被饿死了七个啊。她不是没听见那边卖馒头的声音,摸着良心说,卖得真的很便宜了,便是不遭灾时,白面馒头也就这个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
女郎是可怜他们,但家里却是连半个铜板都难不出来了。
“愿意!我们愿意!”她赶忙回答,就怕晚些这好心的女郎便会收回刚刚的话。
宋大志跟在顾月照身边,心底不好受,老百姓平日里活着便很难了,但若是风调雨顺的,自家人勤快点伺弄自家田地,交完税,也能饥一顿饱一顿活下去,如今遇到天灾,官府不管不问,可不得自求多福,能不能活下去,全看运气。
……
林诺一直在思索在四处都是难民中如何行那商贾之事,她心中有些想法,却又不甚明了,他们如今的货物大多都是水和粮食,要只是简单的卖货,定是不难的,重要是如何卖,如何卖完还能脱身,或者是如何安全的将东西卖给东家想卖的人手上还能全身而退,这个得好好想想。
正想得入迷时,只听一调侃之声从身后传来。
“林娘子威风,如今都指使起我做事了。”
林诺回头,只见顾月照握着本书走了过来,她赶紧解释,“东家,事出有因,且听我解释。”
顾月照寻了一个干净的地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等着她的解释。
“今日那两孩子来找我说要与我一同行商,我欣赏二人的勇气,却也想看看他二人的本事。行商本就是与人打交道之事,其中谈判争辩少不了,我便给他们二人出了一题,如果东家你能亲口答应教他们识字,我便答应他们加入商贸组,东家方向后续的认字算账我会亲自教,自不敢劳烦东家。”
顾月照本就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当下便道,“孟子义善从完善自己,张余玉善考虑团队,可用。”
林诺听完赞成的点了点头,但立马脸上是笑就落了下来。
“东家可是偏心了。”
顾月照疑惑,“我怎么就偏心了?”
“整个队的婶子嫂子都想跟着四娘去后勤组,各位叔伯大哥们想的也是和宋二爷一道去护卫组,连文先生也物色好了几个半大孩子与他一道学医,只有我,寻我之人寥寥无几,和其他三位相比,甚是凄凉啊。”
顾月照看她嘴里说着抱怨的话,脸上却忍不住带着笑,便知她并不把无人可用之事放在心上,“我看你倒是挺怡然自乐的,好了,说正经事。”
林诺正经下来,“何事,东家,请说。”
“想必你这几日也看见了,我对队中女孩儿们多有照顾,同是爹生娘养,儿子娇宠似宝,女孩儿便如路边野草,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劳累些,带带她们,好歹让她们长些见识,整日财米油盐,父母兄弟,有什么见识,再好的苗子也被养得见识浅短了。”
林诺一口答应下来。
林诺这边事了,顾月照又去找了宋大志,远远的便听见他家棚子中传来的争吵声。
男人恼怒的声音传来,“你个女儿家家,行什么商,以后还嫁不嫁人了?”
年轻女孩的反驳带着稚嫩和不解,“女子为何不可行商?东家是女子,林娘子是女子,四娘是女子,她们都可以,我为何不行?”
“反正就不许去,跟着你娘和嫂子去四娘处洗衣做饭才是正理!”
“我偏要去,我现在是东家的长工,我听东家的。”
“你!你!反了你了!”
宋大志育有三儿一女,今日发生争吵的便是二儿子宋山和孙女宋小桃,他们的声音并不高,却没想到顾月照此时会过来。宋大志原没打算插手这父女间的争吵,他这小孙女小桃,自小被她爹娘宠长大,平日里性子便要强,又有主见,想干之事,就没有做不成的,别看她爹现在吼得大声,最后还是得依了女儿。
是洗衣做饭还是行商,在他老头看来,没甚么不同,孩子愿意干啥就干啥呗,偏偏他这儿子比他着老头还迂腐,要拦着孙女行商之事。
他最不稀得便是管这种事,最多一晚上,他那儿子肯定犟不过孙女,正拿着本子记他副队之事呢,远远的便看见东家的身影。
坏了!
“东家,你怎么来了?”宋大志以棚子中父女二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道。
棚子中的争吵戛然而止。
顾月照也当没听见父女的争执,微微一笑,“有些许事找二爷。”
“东家请坐。”
顾月照刚坐下,屋子中的人就都出来了,顾月照特别看了一眼那眼睛通红的宋小桃。
“护卫招人之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