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封道歉信,最开头的三个字便是对不起。
阮瑶眉头轻挑,继续往下读去。
“王妃,上面写着什么?”芙蕖好奇问道。
写着什么?
这信极长,可只要仔细读完便会发现,所有的内容只有两个。
其一,自是某人对她的歉意,他说自己今日做了错事,不该未经她的同意便亲她甚至妄图做更过分的事,希望能得到她的原谅。
这一部分,言辞恳切,可篇幅对于整文来说却并不多。
阮瑶轻轻哼了一声,目光往下,而后嘴角的笑意就绷不住了。
什么道歉信,这明明是诉苦信。
除了开头的道歉,接下来全部都是封承瑾在诉说自己的委屈,说他如同白纸,什么都能让她知道,可她却隐瞒最重要的部分,甚至心里的那个人还是他的皇兄。
字里行间,看似写的满满当当,实际上就两个字——委屈。
阮瑶默默读完,几乎都能想象他这个人站在自己跟前说这些话时的模样,一定嘴角往下撇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也一定又委屈又不忿。
“芙蕖,去帮我拿支笔来。”她将信折起,淡淡开口。
芙蕖哦了一声,回身走到里屋,取来崭新的笔墨。
“王妃,你要写什么?”
阮瑶没有立刻回答,等墨磨好了,她才提笔,在那折好的纸上写道:
歉意收到,可若你再犯,该如何?
等墨迹干了一些,她才将信递给芙蕖,说:“去把它丢到门外,弄点动静出来。”
芙蕖已经看到了她写的字,嘴角抿笑着点点头:“放心吧王妃。”
芙蕖走到门边,在开门时刻意弄出了巨大的声响,手里的信纸更是丢得老远,“啪”一声落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她便立刻关上了门。
阮瑶见状,吐出一口气,“走吧,睡觉去。”
芙蕖慢慢扶着她到里屋,只是还没走到床边,窗台处先传来了“咯吱咯吱”轻响,她转过头去,就见窗台缝隙里有什么掉了进来。
“……”
阮瑶眨眨眼,示意芙蕖扶自己过去,这一看才知,竟又是之前那张信纸。
唯一不同的是,在她留言之下又多了几个字。
“若再犯,便罚你来强迫与我。”
芙蕖有些不明所以:“王妃,什么强迫?”
阮瑶面上发烫,气恼地直接推开了窗,果然,那厚颜之人就站在窗外不远处,见她出现一脸欢喜地走了过来。
“瑶瑶。”
阮瑶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你这是罚你还是罚我?”
封承瑾一愣,目光瞧见她手里的信纸,一下明白了意思,目光含怯道:“咳,自是罚我。”
阮瑶气得乐了,“我以前怎不知你脸皮这般厚。”
“瑶瑶若愿意多了解为夫,为夫很乐意解惑。”
封承瑾一改之前的低沉阴郁醋坛子风,嬉皮笑脸的,让阮瑶的气连撒的地方都没。
“对了,你脚上的伤如何了?”他也不管她的脸色如何,从窗口探进身,想要看看她的伤势。
阮瑶抬手将他的脑袋推出去,“本来我都要歇息了,你这来回投信才让我休息不得。”
封承瑾一听,立刻退了出去,道:“那你赶紧去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阮瑶见他乖乖退下,心里既觉得意外,又莫名松了口气。
本以为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总该倒头就睡,可谁想来回转身数次,阮瑶都没能入眠,若不是右脚有伤,恐怕她都能将床整个来回滚一遍。
这个时候她只要闭上眼,便想到她与封承瑾在坐榻上的吻,而后心口处就仿佛有很多情绪在碰撞,心跳如擂鼓般激烈。
而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最重要的是,她本以为今夜让她失眠的会是宫里的那个人,可谁想自回来后,她竟没有下意识地再想起过……
她脑海里浮现的,不是大殿上与封承珏遥遥相望的一眼,而是封承瑾亲吻她时闭眼动情的模样,在她生气后歉疚又委屈的表情。
这样悄无声息的内心偏移,让阮瑶心中只觉不妙,可封承瑾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她的眼前,这般改变,她似乎又无力抵抗。
之后三天,阮瑶整日待在房中养伤,除非必要,对谁也不见。
封承瑾自是不满,他本就因封承珏的事心里有疙瘩,只有真真切切见到阮瑶心里才能有所安定,可她借着养伤的理由避人,让他想要强闯都无法。
他还是舍不得。
这天,阮瑶的伤明显好转,借着封承瑾正在受针砭之术,便带着芙蕖出了院子散步。还没走出多远,迎面就来了一个丫鬟,本以为只是路过,可谁知那人却直接停在了她的面前。
“奴婢给王妃请安。”丫鬟躬身行礼,语气倒是恭敬。
阮瑶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有事吗?”
丫鬟站直了身,朝着溪清院的方向瞥了眼,而后才低声回道:“王妃,我家姑娘请王妃过去一趟。”
在这王府中还能被称为姑娘的,也只有冉清漪了。
阮瑶不动声色,说:“她有何事?”
“姑娘说王妃去了便知。”
“我并非真的好奇,你们又这般遮遮掩掩,我为何还要去?”
阮瑶还记得那日初见分别时,冉清漪望着自己的目光,明知对方对自己有敌意,何必去找麻烦。
丫鬟一时语滞,但很快她又改口道:“姑娘想说的事与王爷有关,王妃真的不想知道吗?”
和封承瑾有关?
阮瑶心里果真生出几分犹豫,片刻后,她点点头:“好,我与你过去。”
罢了,冉清漪既然找她,那必是不会轻易罢休,看她们今日只怕是一早在等自己出门,就算没有这次,也会有下一次。
丫鬟松了口气,道:“王妃放心,姑娘知道王妃受了伤,就在那边拐角的凉亭等候,一下就到了。”
阮瑶没说话,只示意她引路。
冉清漪等待的那个凉亭是阮瑶平日经过、停留次数最多的,她抬头看去,就见冉清漪正靠着栏杆,目光悠远地望着前边一小片假山。
“姑娘。”
丫鬟一声提醒,冉清漪才回神缓缓转过头,她看着阮瑶,不急不缓地起身施礼:“王妃。”
“清漪姑娘免礼。”阮瑶说着,自己走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这才好一些的脚,还真经不起折腾。
冉清漪见状,也跟着重新坐下,看了眼身侧的丫鬟,道:“珍珠,给王妃斟茶。”
珍珠正要应声,阮瑶便抬手打断:“不必了,我只能待一会儿,清漪姑娘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
冉清漪一顿,似是不大习惯她这般直接,嘴角勉强勾了勾说:“这几日我也从向叔那里了解了不少有关王妃的事。”
阮瑶听着,仅仅是第一句便让她忍不住心里一动。
向叔?
倒是很熟络的样子,就是不知这样的称呼是故意说给她听还是无意。
“说起来,清漪应该先给王妃道个谢。”
说罢,对面的人作势就要起身。
阮瑶看着她站起,不紧不慢道:“冉姑娘且慢,这谢从何说起?”
“向叔都与我说了,承瑾意外失忆,最开始便是连医治都不愿意,若不是王妃亲自安抚,承瑾的情况恐怕比现在还要糟糕。”
冉清漪一字一句的,说得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可阮瑶听着总觉得有些怪。
她嘴角一侧微微扬起,“这没什么,再说道谢……王爷他也已经给了谢礼。”
她这话的本意,其实是指封承瑾帮她阿娘一事,可不知怎的,听完她这话,冉清漪刚刚还温柔如水,笑意轻浅的脸突兀地僵了下。
“哈哈,是吗……”对面的人有些生硬地笑了两声,“只是承瑾的谢礼与清漪的谢礼不同,再则,这段时间王妃对承瑾日日夜夜的照顾也让清漪铭感于心,我想,这一声谢,清漪还是应当与王妃当面说。”
日日夜夜照顾?
阮瑶挑了下眉:“姑娘莫不是误会了,我何时日日夜夜照顾过王爷?若说照顾,那姑娘可谢错了人,向辛还有向总管他们可做的比我多。”
“呃……”
冉清漪这下直接语滞,一直维持着的笑容也快挂不住。
“姑娘要说的若只是这些客套面子上的话,那我们还是早些散了吧,我的脚伤也到时间换药了。”阮瑶也不浪费时间周旋,直接说道。
“等等。”冉清漪脸色一变,语气也少了几分虚伪的客套,“我今日找王妃过来确实是有要事,而且与承瑾有关。”
阮瑶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问:“是什么?”
“之前我给承瑾写信说到还替他寻一位神医,如今那位神医已经来到燕安,但那神医有自己的规矩,不愿接触皇室中人,所以他无法来王府里替承瑾诊治。”
说到封承瑾的病情,阮瑶认真了些,“他既不愿意来,那又该如何?”
冉清漪唇瓣弯了弯,说:“那人与我关系不错,愿意退让一步,说接受在王府之外给承瑾看诊,可如今……”
说到此处,她语气微变,“承瑾这几日待在溪清院不出,向叔想与他说起此事,也次次被驳,无奈之下,我只能寻求王妃你的帮助。我想,你一定也希望王爷能够早日恢复记忆吧。”
阮瑶听出她最后一句话有所加重,但她也只当没发觉,下颌点了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希望我能将王爷带到皇城外?”
冉清漪点点头:“是,时间就在今日午后,水云居。”
从凉亭里出来,阮瑶就没怎么说话,芙蕖见状,不由低声问:“王妃,你真的要让王爷单独去吗?”
“恢复记忆是他最重要的事。”阮瑶答得模糊,但显然已经有选择。
回到溪清院,还没走近便听到里头哄乱的声音,阮瑶抬眼看过去,就见一脸阴沉的封承瑾站在她的寝屋外,周围一圈人手忙脚乱地各处走,像是在找什么。